几番交手,战况愈发焦灼,澹优却不下了,将子投回了棋盒之中,啪嗒一声脆响:“那日大婚,你没去?”
苏玉珩身子一僵,低头假装研究棋局,点头道:“去了!”
他确实是去了,被十八拎去的,是官彧吩咐的,所以他有点生十八的气,也没让十八陪着下棋了。
“不高兴了?”澹优也低下头去看他的神情,剑眉耷拉着点,眼神里有些许落寞之色。
“没有!绝对没有!”苏玉珩怕澹优多想,猛地抬头,没过脑子就回答了,回答的太武断,而且苏玉珩那张脸在澹优看来着实看不出任何喜悦之色,满脸写的都是我很难过,我在强颜欢笑。
“哈。”澹优轻笑一声:“这般紧张做什么?我只道你并不是喜欢我,短短那十数日,你能了解我多少?”
他刚抬起的头又半垂下,咬着一点唇,将那玉棋子拿在手里摩挲来摩挲去,好好的温凉玉棋子摸索的都发了烫,眼前确是之前心动之人,可如今的感觉却不再似当初,淡淡的扬了唇,努力的让自己的这抹笑看起来释然:“我知道。所以,我祝福你和官兄。”
“真的?”话虽如此问,澹优在他眼里可没看见释然二字,颇有些无奈,单手撑着头,手指在冰凉的汉白玉石桌面轻轻的叩着,目光落在他额前的发,道:“做个游戏如何?”
苏玉珩终于将那捂热了的棋子放下,手拿下去之后,在衣服蹭了蹭手心里的湿汗,偷偷舒了口气直视着她,一双深瞳带着些疑问:“哦?什么游戏?”
澹优端起一边已经凉透了茶喝了一口,凉茶从口腔进入,瞬间把心肺都凉的打了个冷颤,可这会儿她再不说开,他的心只会感觉比这茶水更冷吧。待五脏六腑都适应了冰冷的感觉,才道:“闭眼,我问你问题,每个问题两个选择,你必须凭心意在第一时间回答,不能犹豫。”
“就这样?”这个要求不难,苏玉珩有点不大确定澹优要做什么,但他相信澹优应该不会做点什么拿他开心的事情,澹优坐正了身子,正经的点点头,他便也不犹豫了,理了理衣衫,坐端正与她四目相对:“好。”然后乖乖合了眸子。
澹优理了理思绪,看着眼前虽然闭着眼,但睫毛一个劲儿颤抖有些不自觉想睁开眼的苏玉珩,深呼吸了一下:
“苹果还是橘子?”
“橘子”
“香蕉还是梨?”
“梨”
“花生还是瓜子”
“花生”
“玉米还是小麦?”
“玉米”
问题越问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苏玉珩心里没底,但还是按着自己第一喜好机械的回答着澹优提出的问题。
“棋还是书?”
“棋。”
“竹子还是梅花?”
“梅花”
“客栈还是家?”
“家”
“鱼还是熊掌?”
“鱼。”
“我还是十八”
“十八”
说出答案那一刻,澹优笑了,笑容一绽,驱散了整个梅庐围绕不去的寒雪之气。苏玉珩见她一笑,自己被自己的回答给惊愣了。
她让他睁了眼,坦然道:“到底你要的是个能护你周全的人,无关男女,而且如今十八很的你信任。”
苏玉珩初睁开那带着些呆滞的目光里终于出现了清明,胆子小,是他的软肋。他一直想找个能保护他的人,而澹优在关键时候的表现让他产生了混乱的感觉,心思变成了要留住她,而留住一个姑娘,就要娶了她。如今换了十八,他只要带着他就好。
认清了自己的心,对着面前的女子,反倒不那么自然了。
澹优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却只是有些局促的望着她,观察着她脸表情的细微变化,过了半晌,他才极别扭的开口,眼神也闪烁了起来:“我们,还能跟之前一样么?”
“你个呆子!”澹优送了他一个大白眼:“不和之前一样那我今天还来做什么?”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任彤心里的大石和苏玉珩心里的大石都被搬开了,那一瞬的轻松感觉,很好。
心甘情愿的接下那个白眼,苏玉珩心里坦然了很多,整理了一下表情,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左仆射,素手如玉,重新拿起棋子准备落下,也忘记了澹优还没下子,还未落下之际,倒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底下一停,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轻巧一笑:“我觉得是太子妃娘娘绝对无事不登三宝殿。刚刚那只是顺便的吧。”
澹优脸一红,轻咳了一声,有些不爽道:“你不要揭穿我好么?好歹让我在自我膨胀一会儿呀。”统共没找过他几次,到被他找到规律,刚刚树立的伟岸形象岂不是瞬间就没了?
“哈。”苏玉珩失笑望着她的窘态,刚刚的精明荡然无存:“太子妃娘娘有事我苏某能效劳的,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听着他那狗腿的回答,澹优掩唇笑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经,望他道:“咳,我要当时定远侯府定远侯,管家,管家之子,和那个副将的的口供。全部。”
“全部?”苏玉珩有些吃惊,那事完结了也有些日子了,可这几次澹优来最终都离不开那件案子,想了想那档案的去向,有些为难道:“现在都封档到刑部了,如今接近年关,事情太多,我不一定能调的出来。”
“我不着急。”澹优只是要看看求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她有的是时间等待。
“好。”既然并不着急,苏玉珩便点头将事情应承了下来,郑重道:“那最早年初一之前,最晚十五,我将那档案誊抄一份给你,至于原本,那还是要留在刑部的。”
苏玉珩做下了保证,基本事儿就不会出差错,她心底最后一跟弦松了下来,咧嘴一笑,豪放的拍了拍他的肩:“大恩不言谢!”
“娘娘,你一介女流,动作不要这么……这么……”苏玉珩看着她有时候跟个大老爷们一样,很难想像她在成婚的时候竟然能如此娇羞,原以为她这样,会变成她娶官彧他也不会惊讶。
澹优切了一声,收回手不屑的剜了他一眼:“也只是对你罢了。”
说罢,重新拿起了棋子,看了眼棋盘布局:“诶?刚刚你是不是多落了一子?拿起来。我还没下呢!”
“啊?有么?”苏玉珩装傻。
澹优眼神一凛,黑瞳幽深不见底,声音瞬间比梅花的雪还冷三分,皮不笑肉笑:“拿……”
苏玉珩被她瞪的心慌,咽了口口水,乖乖的将刚刚下的棋子拿了起来:“拿,拿。”
结果两人这盘棋就因为刚刚那一子之差,澹优赢了半子,险胜了苏玉珩。
两人从刚刚飘雪一直下到雪覆满枝,一片白茫茫的,整个花园变成了琉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