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夫望了眼车里躺着的女子,轻声对准备下车的苏玉珩道:“公子,这住几日,会耽误功夫的吧?”
苏玉珩望了望已黑的透彻的天,道:“不会。这几日功夫不会有滔天的浪的。你问店家找几个女眷来帮忙把这位姑娘抬进客房,然后找个女医来给她看看。”
那马车夫还想说话,却忍住了,应声将马车牵到了客栈后面的马棚,然后找了几个女人来将澹优抬到客房,也找了个女医给她看了看,说是因为之前苏玉珩已经采取了措施,筋骨无大碍,只是内伤有些重,服几帖药,不要随意活动静养几日就无大碍了。
苏玉珩竟也没将澹优一个人扔在客店继续前往乾州,而是找了个老妈子暂时侍候着她,自己跑到这集镇周边游山玩水去了。
直到第五日,澹优身体好些已经活动自如,却仍没联络到二十一卫,便想折返京城,却没想到还没踏出客栈的门,就遇到了被人追杀一路狂奔进客栈的苏玉珩,苏玉珩也没看抱住的是谁就只大喊:“救我!”
苏玉珩虽然之前是个门吏,却毫无武功,这一路唯一会些拳脚的马车夫之前被他派去预备后几日在路的干粮,所以派来追杀他的人不多,武功也差些。
澹优内伤,体力不济,身后还要护着苏玉珩拼杀之间有些费力,好在没有荧月,但手里有袖弩,便看准机会射了几弩,四个刺客干掉了三个,最后一个迎来时被澹优一脚踹掉了手里的刀,被随后赶来的马车夫一棍子打晕。
三死一晕,最后一个最后也被澹优一刀插进了胸口。客栈乱了套,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茶杯碗盏脆裂满地,苏玉珩躲过一劫,也不敢再停留在客栈了,终于慌乱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让马车夫备马,付了房钱和赔了打砸坏的东西的钱匆匆就离开了镇子。澹优被他拖进马车,让她一路给他当保镖以报救命之恩。
原本打晕他就能推掉的事情,可后来一想苏玉珩也是被她拖入了这乱局,既然有人要杀他,就是他拿到了对方的把柄,反正呆在清河王府也就是被官彧时常调戏,倒不如在外面还能躲着他些,便真的一路随着苏玉珩前往乾州。
苏玉珩之前说是在游山玩水,可去的几处地方却不是什么清爽名胜,而是一些流民聚集的破土地庙和山神祠。已经是京郊却还有如此多的流民,而他们口中咒骂的最多的就是乾州司马:曹无庸和甘州司马黄云波。而流民中,有人提到了一个与二者都有关系之人,就是曹无庸的儿子,黄云波的女婿,曹焱。
虽然爹遭人记恨,但儿子确实实打实的好官,曹无庸如今已病死,将手里一份账本交给了曹焱,里面记了黄云波和曹无庸及下属的一应交易往来之事,黄云波逼女婿交出却被曹焱将账本一分为二,一份交给了一个心腹仆人,另外一份自己收着然后分头逃离了乾州。
那日苏玉珩去的破庙中遇到那些流民,就有那仆人。他将那一半账本藏的地方告诉了苏玉珩之后就被黄云波派来的人射杀,然后追杀苏玉珩想问得下落,所以也就没直接杀了苏玉珩最后被澹优所救。
虽然还是那么吊儿郎当慢慢悠悠的样子,可行动之间却多了几分惊慌,有时候澹优只跟他说个话他都能一个激灵。
这几日忙着赶路,都夜宿马车三个人挤挤,也没什么男女之防了,况且澹优虽身体未愈但武艺对付他们俩绰绰有余。
行了几日,已到了乾州境附近,终于遇到了一处破庙,年久失修,这大雨到也没在洪水中冲垮,门东倒西歪已经关不拢,虽四壁尚完整,但是都歪斜了,随时感觉都会坍塌,屋顶瓦也碎了很多,多处都露着天,供着的神像是个泥胎瘟神,红面紫髯,面目狰狞,刚到破庙就下起了大雨。
冬天下大雨不常见,眼看雨势转大,那马车夫王叔赶忙找了些草先喂了马澹优收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出来,煮了些粥,烤了几个饼唤他们吃饭才发现苏玉珩不知道钻哪去了。
喊了几声,苏玉珩从外面跑了进来,原来刚刚赶马车进来的时候他拿手里的一本棋谱掉在地了,他冒雨回去捡,结果身潮了大半,冷的直哆嗦。
澹优对这种爱棋到有点偏执的文弱书生表示不能理解,也许是因为家中之前都是能打会杀的吧。将火堆堆大了些,唤了他过来烤火他却先烤起了书。
王叔对于澹优那不能理解的眼神表示了理解,笑道“别理会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什么都可以不要,棋谱不能不要。”
苏玉珩却一边理书一边笑着辩驳道:“都要都要,除了棋谱不还有老母嘛!”
吃着饭,三人算了算,如果顺利,左不过明日半天就能到乾州,苏玉珩考虑着是直接去乾州还是先去周边的县镇看看。
一路过来,到乾州界之前一路基本没什么人了,洪水过后,瘟疫爆发,据说也死了千人,幸好入了冬,如今倒是也没了瘟疫了,但草木都病萎着,了无生机,饿病死的死的人的尸体有时候就随意的仍在了路边也无人收拾,而据说这还是比较好的,发生干旱的地方甚至都易子而食甚至易妻而食,着实不像是被赈济过的情况。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雨差不多停了,王叔去外面不知道何时堆的柴垛里抽了些柴用于晚取暖和驱兽。
天色如墨,几声寒鸦声凄,更衬的那如墨夜色瘆人,那始终没能合的庙门残破的糊纸被吹的像没主的游魂,时不时还掉下两片飘入火堆烧成灰烬,苏玉珩在火堆旁看书,澹优在收拾睡觉的地方,一开始谁也那泥胎瘟神有些不对劲,
当收拾结束,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那泥胎塑像却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澹优一开始也没在意,可后来声音一直持续,有些异样,她心下一紧,也没敢喊苏玉珩,他胆子太小,将袖中的箭弩握紧,眉头微皱,慢慢的走向那瘟神。
那瘟神不知是何时塑造,除了脸还有些颜色,赤面獠牙,其他的都褪的差不多了,夜风拂过,垂搭的蛛网和看不出本色的烂布条游游荡荡。
紧张了半天,可左右环顾之后到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她刚松了口气准备回到那堆好的草垛,手肘不小心撞到了那已经断了一半的烛台,那泥胎居然动了起来,往左挪了。露出了几乎被挖空了的整个下面的台基。一只枯槁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反复的坐着刮挠的动作,似乎刚刚就是他在挠那瘟神的底座才发出了那瘆人的声音,一时间澹优倒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