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light a fire
姚邈看着白素升上天空，便被裹挟进了一片混乱的“海洋”里。
黑鳞怪物在天性与本能的恐惧催动下向疯狂逃亡，而人类也在撤退，当然，撤退已和逃亡没有什么区别了。
在最初的努力失败之后，眼看着这头怪物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庞大，没有人不会心生畏惧。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
它的体积已经将整个中城区地界都囊括了进去，身高更是逼近千米，从它身躯之上坠落的东西落在地面上便是一个巨坑，而它仍然在疯狂的延展自己的身躯，它所“触碰”到的一切，都能变成它身躯的一部分，大楼与地面都被它融进自己的身躯之中。
大家打了半天，说好听点是在攻击它，但难听一点，其实就是在炸楼而已。
无用功。
没人愿意对抗无法战胜的敌人。
只有亲临现场的人才能意识到此时此刻是多么震撼的一幕，整个盛京有过万平方公里的占地面积，而这头怪物的体型已占据了整个中城区，它同化大地更是引起了一些列波及全城的连锁反应，整座盛京城都仿佛在它的脚下色色发动。
而它的高度已超过千米，那是什么概念——比两个东方明珠还要巨大。
哪怕你站在盛京之外的旷野里，也能够清晰看见它巨大的身躯，而它不是血肉之躯，也不是钢铁之壳，构建这具躯壳的是人类社会、地球上随处可见的东西。
高楼是它挥舞的手臂、泥土是它无数根落地的“脚”，崩解的残砖碎瓦和被它吞噬的生物的躯体是它舞动着的触手。
没人不会对这样的一个东西心生恐惧。
姚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他也一样心存恐惧，正因如此，他才心甘情愿的被夹在一群后退的人里跟着向远处逃亡。
白素已经拔地而起，姚邈不知道她到底是去对抗这头怪物了，还是自己也跑掉了。
怪物在逃亡、人类也在逃亡。
前一刻还彼此为敌的生物们这一刻却仿佛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这世界就是如此奇妙，你仿佛永远也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姚邈不知道跑出了几条街道，才遇到了第一批不后退的人类。
陈栋梁站在坦克车上，隔着几条街都能够听见他的怒吼：“开炮！”
他的阵地里齐齐开火，不求杀伤，只求阻拦那头怪物的推进之势。
陈栋梁在以扬声器大声广播指挥中心传来的一道信息。
那是来自于几公里之外盛京幸存者基地战术指挥中心的广播。
里面只有一个略显老迈的声音在说话，他在下达一道命令。
命令很简单，死守方向，lán jié怪物的推进之势。
有人听见了，仍然不管不顾的向后跑，有人听见了，停下脚步，看向远方与身后的庞然大物，有人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姚邈也停下来了，他看见了陈俊安。
那个滑头的觉醒人就要死了。
他断了一条腿，不知道在角落里躺了多长时间了，大失血之下，意识已濒临昏迷，但姚邈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着的，他看着姚邈，用满是鲜血的手握住姚邈的手，声音像是哭：“血、血、血，姚哥，我止不住我的血……我、我、我……”
姚邈微微吸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陈俊安握着他的手，手里的血温热滚烫：“我、我不想死，姚哥救救我，姚哥救救我。”
姚邈检查了他的伤势，整个右腿都没了，伤势极为糟糕，一地都是血，现在却几乎不流了——这人只剩这回光返照的一口气了。
姚邈只摇了摇头。
陈俊安盯着姚邈看了好一会儿：“姚、姚哥，我、我这是不是也算是罪有应得？我不是人，如果不是我临阵脱逃，老何他们不至于死的那么惨，可我、我……我特么不敢死啊，我有个mèi mèi、我有个谁也不知道的mèi mèi，她小儿麻痹，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她怎么活啊。”
陈俊安满是血污的脸都扭曲在了一起，眼睛里流淌出来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泪，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没有我她怎么活啊”。
姚邈再一次站起身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道全新的方向，以他所在的这个位置为中心向左向右，处处奏响的都是沉寂许久的枪炮声。
姚邈是在逃跑吗？
他确实是在后退，但他没有奔跑、没有搭乘任何一个交通工具，他只是走，向远方的城市之外一步步的走。
但他走的越来越慢，每个人每声黑暗里的呐喊都能让他的脚步微微停顿。
那么此时此刻……到底有没有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黑暗里，不知道多少人垂死挣扎，不知道多少人在怒吼着开火。
姚邈站在黑沉沉的微光里转过头来，看见那头怪物越来越庞大的身躯。
一块十几吨重的巨石从天空砸下，正中陈栋梁立身的那辆坦克，千钧一发的瞬间里，他狼狈的跌在地面上，摔断了腿、满头满脸都是血，但他仍然挣扎着站起来，借着细密的雨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瘸着腿一步步向前。
隔着雨幕与枪声震响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我是中**人，我愿坚守阵线直到全部平民安全撤离，不死不退！！”
远远近近，有无数道声音附和着这样的一句傻头傻脑的话。
姚邈站在中央，看见每一杆枪的枪口里迸射出火光、看见从天空中垂落推进的“触手”被当空打崩、看见人从自己身边跑过、看见人从自己身边转头冲回来，看见崩裂的巨石将一个人的半个身躯压成血泥、看见那个人惨嚎着掏出枪自杀、看见雨落如幕、看见街道的一侧有位似曾相识的女人远远的看着他。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来，加入这场不可能战胜的战斗里。
那是为什么呢？
姚邈不是一个军人，他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从未面临过这样的局面，小说里写的都是骗人的——主人公总能在各种局面里准确的把握形势、认清状况。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的尽头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芒。
那仿佛是一道分割世界的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