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舞笙歌的昭月楼中灯火阑珊,花灯茶酒掺和着胭脂水粉,总有一些盛唐风味。
“蔡公子今儿来的晚了些,还是来找离鸢吗?”一旁身着牡丹纱衫的姑娘笑脸相迎。
青年名叫蔡嘉龙,是天南剑宗的风流人物。天南剑宗共经三十二代,门派庞大,弟子众多。而蔡嘉龙,便是这第十二代门人中的佼佼者。
少年时孔武有力,七岁便被云游四海的天南剑宗宗主看中,九岁入道。十二岁时在天南剑道新生代第子中已无敌手,被宗主带入剑宗禁地——天南岭修炼。曾一度被宗派中人认为是下一代剑宗继承者。可有一件事,却断了他的念想,甚至被逐出师门——进入剑宗禁地的同年,他爱上了一个风尘女子。
若是寻常女子,倒也娶得。天南剑宗定会为这个未来的掌门人下聘礼,五花八角的迎娶。可那女子,身世却悲惨了些。那女子名为离鸢,天生缺一截手指,刚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潼关外。那昭月楼的鸨娘路过潼关外的马道,见着孩子清秀灵气,便给捡了回来,以羊奶哺育,粥汤喂养。取命离鸢,没有姓氏。
世人分得三六九等,小小的烟花之地,也有着自己的规矩。魁女也分得三六九等,那离鸢长相要好得多,可奈何天命残缺。不仅没受到照顾,反倒被众人排挤。青楼一向不养无用之人,按道理离鸢是个吃白饭的,早就应该被赶出去。可离鸢是鸨娘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是个风尘女子,但对离鸢还是有些许情份的,无奈下,只好让离鸢去做些杂活。偶尔来个两三个寒门士子,离鸢也是陪衬着,这在昭月楼人人皆知,就连来往的客人也都司空见惯了。
“咚!咚!咚!”蓝衣公子欣喜的敲了敲门。
楼中小厮,开门迎道:“又是你?”,目光留离男子身上片刻,说了句:“进来吧。”
泼墨似的发梢书写着朦胧烟雨,玉冠之下苍白的脸色渗出一丝微红,鬓若刀裁的公子执扇而来,轻声踏步寻来。
“你怎么又来了。”漠然至极的嗓音打破了风雅。
“来看你啊。”蓝衣公子垂眸而笑。
离鸢坐在床角,目光自淡。“小女子不过一风尘中人,还望公子自重。”
“谁又在这世俗中独画一幅水墨?红尘中人哪个不向往着良辰美景,佳人相伴?人生苦短,不经事一番着实可惜。姑娘,自你在北国救过在下,在下暗下心来要倾其一生追随。”蓝衣公子手中不停的摆弄茶盏。灯火葳蕤鬓下的几缕青丝也在葳蕤的烛火下似有若无的摆动。
“你走吧,别再来了。切莫为了我这种人,误了公子大好前程。”
“哈哈哈哈~离鸢姑娘说笑了。若是最想要的人不在身边,得到那些虚无的功名利禄,又有什么意义?”
蔡嘉龙眼中尽有万般委屈,道:“敢问姑娘,北国冬雪可美?”
离鸢愣怔半晌,疑惑这蔡公子怎么如此无聊?面露疑色,说道:“美。”
蔡嘉龙嘴角微微上扬,笑道:“那在下再问一个问题,南国春花可美?”
离鸢双唇微含,似有些不耐烦道:“美!”
蔡嘉龙哈哈大笑,看了看旁边小厮,那小厮会意转身离去。转而垂下头,目光低垂,眼中秋水尽显爱意,“它们互相怜惜,不忍对方消逝。纵使一千年,一万年,春花冬雪也不会相逢。而我们却近在咫尺,离鸢姑娘,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生苦短,纵有千般离愁,又何苦和眼前的大好时光过不去呢?”
离鸢微怔神情持续半晌,良久,蔡嘉龙附耳道:“离鸢姑娘,我知道你是喜欢在下的。”
那句“喜欢”二字,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地触动了少女的心。离鸢诧异,呆呆的望着蔡嘉龙,半晌,一头扎进蔡嘉龙怀中,梨花带雨的哭成了泪人。那一年,蔡嘉龙十六岁。
近百步高的楼台上,月光照到女子淋湿的油纸伞,泪珠在冷漠的眼中流下,淡粉的薄唇把这冷漠凝深,似乎要凝了这夜色。额间一束淡粉色抹额,将女子衬的额外冷静儒雅。乌黑如墨的长发被一只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簪上缀着点点珠玉,银色流苏散落在青丝上。身着淡蓝色襦裙,浅绣梅花,虽样式简单,却显得格外清新雅致。峨眉粉黛,口点朱砂,一颦一笑动人心弦。手指纤细,肌骨莹润,语若笑焉,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月裳河边,春江花月,碧水长亭。清风拂得杨柳微动,漾起水花。月色映入泉水中,将这寂夜平添一丝悲凉。李长白坐在柳树下,一人独醉。正迷茫时,身边一位蓝衣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长白回头看了看,这男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应该才十八,九。不禁面露疑色,:“敢问兄台有何指教?”
蓝衣男子一头散落着发,满脸胡茬,行为邋遢。笑嘻嘻的说:“小子,我看是你指教我吧,哈哈哈哈~”
“我杀人了。”
“我失忆了”
“杀的人很无辜。”
“忘的人是挚爱”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会心一笑。李长白自怀中掏出一片裹住的荷叶。打开来。露出几片风干的牛肉。
“我叫李长白,你呢?”李长白问道。
蓝衣男子将一片牛肉放入口中,嚼了嚼,迅速咽下,吃相颇为洒脱。笑道:“离鸢。”
李长白饮下一大口酒,笑道:“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蓝衣男子哈哈大笑:“我不知道,我失忆了,他们说我昏睡时口中一直喊着离鸢。我想,这个人应该对我很重要。”
“离鸢吗?这个名字不像你,我见你神魂颠倒,浮生若梦,不去叫你南柯吧?
“南柯?好!”
他叫南柯,自此不再是天南剑宗的弟子,也不是那个离鸢的竹马。
他是我的兄弟,他叫南柯。至于离鸢,李长白从未想过那个女子,也未曾想过以后的路会和那个女子有着太多,太多的关联。
“怎么失忆的?”对于这个南柯,李长白对他的印象则更多是同情,其次便是洒脱,他的洒脱便是对这乱世最大的嘲笑。
“邪灵涯。你知道吗?”
邪灵涯这三个字如雷贯耳,若说李长白对邪灵涯的熟悉还是完全来自于陈西宁。陈西宁可以说是邪灵涯的代表了,烧杀抢掠,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邪灵涯众魔做不到的。若说一个人要做什么事,他想做却不敢做那是因为顾及。而邪灵涯的人,则没有顾及。他们不怕被官赴通缉,不怕妻离子散,他们穷凶极恶,残暴不堪。
“我知道。”李长白道。
南柯饮下一口酒,笑道:“那是我醒来的地方。”
“离鸢……”李长白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从今以后,他将代南柯寻找。
三日后,唐域,洛阳金銮。
李长白站在殿下,道:“陛下,王衍一行已除。你看是否把小月……”
话未说完,便被珠帘后的男子戏腔打断:且~慢!
“不知陛下什么意思”李长白隐约感觉不对,这李存勖性情不定,银狐在他手,迟早会有更过分的要求。
“邪魔,何~在~”李存勖唱曰
“臣下在!”
不知何时,窗外跳进来一红衣男子。一身猩红,可怕极了。长白知道,此时断不能凭着一头热血出手,否则将尸骨无存,只能等待契机。
“拿下!”
“陛下三思。”敬新磨面涂浓彩,跪在地上,求李存勖放过长白。李存勖杀人很简单,无用便杀,威胁便杀,总之就是想杀谁就杀谁?甭管你是开国功臣还是无辜百姓,凡是他看不惯的,都要除之而后快。而今,人界以唐王李存勖为首,统御九州大陆四州三海。魔界以九幽魔皇秦枫为首,人寡地少。如今只有邪灵涯一小块容身之所。
论实力,人族实力雄厚,论血统,魔族杂种较多。可崛起契机终于来到,老话说,妖圣临凡,江山不固。天边那颗妖星,也终将陨落。
“啊!”
一声尖叫,惊得南柯一身冷汗。
“怎么?又做噩梦了?先生说你伤的很重,要好生休息,特地让我给你送来安神的药。
青灯下,药童端着一碗安神的药看着面前这个青年,虚弱的脸上满面愁容。这盛夏的天气原本应该很热,月光透过窗纸,屋子里反倒升起一丝寒意。药童不禁打了个冷颤,心里想着“眼前这男子,脸上的狡黠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多情之人啊。那他昏厥时口中的离鸢是谁?”
出了门,药童像如释重负一般仰望天空,喃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何苦呢?”摇了摇头又一句:“何苦呢……”
而男子心中所叨念的离鸢,仿佛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离去。又或者,这世间根本没有这个女人。
三天前……
李长白私通乱党,反叛李存勖,被陈西宁所拿。现只等下月初三,妖星现世,以长白祭法。
南柯猛的喝了一大口茶水,暗道:“李长白,等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