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慎行何必开口,心毒手辣顺势下套
萧远峰稀里糊涂进了大狱。
襄阳王既派了他前来帝都托人求情,萧远峰自然是襄阳王心腹中心腹。即便进了刑部大牢,心腹依旧是心腹。甚至,萧远峰并不是没有以死相报意愿。
只是,刑部何许地方,有是法子撬开萧远峰嘴。甚至,要不是萧远峰实话实说,而是,刑部要萧远峰说啥,他才能说啥。刑部要萧远峰认啥,他方能认啥。
这,就是谢国公府脸面与手段。
这,就是谢太妃必胜信念原由所。
林靖并不知他一时性起,萧远峰一条性命便止步于此。
这件事后续,还是舒静韵告诉他。林靖沉默半晌,道,“即便我不说,谢国公也不会让他安稳呆帝都。”
舒静韵未料得林靖会说出这样话来,林靖接着道,“如果换了我是谢国公,我也不会放过襄阳王府属官。这种输赢,对家族会有兴与衰影响。”与宗室王府打官司,便是谢国公府亦不敢懈怠吧。林靖自幼于林太后膝下,他自权利场中心漩涡成长,又有这样资质,自然有着非同凡流见识。正是因此,他才会一回家,便急于帮林翊夺回承恩公之位。承恩公爵位,关系不只是林翊一人荣辱,关系到林家与慈恩宫林太后权利与地位。
这不是一个人事,而是一个家族事。
“靖儿,我希望你以后说话做事加谨慎。”舒静韵认真道,“你清楚自己出身与常人不同,许多人要奋斗几辈子东西,你已经拥有。你一句话,会影响很多人。虽然有没有你话,襄阳王府属官也不会平安,但,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明知会导致不好结果,不要插手。如今萧属官毕竟因你话才去了谢国公府,萧属官进了刑部大牢生死不知。你知道,心里也会不好受,对么?”
林靖确有几分懊恼,道,“我要是知道谢老头儿下手这么狠,才不会叫萧属官去谢家?我又不是神仙。”萧远峰是生是死,林靖不会因这个就自责之类,他又不是菩萨。但是,林靖并不是与人为恶性子,总之,晦气得很。
舒静韵见林靖都明白,心下再无所忧,翻开书道,“来,念书吧。”
“先生,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吧?”林靖问。
舒静韵一笑,“你是我弟子,那襄阳王府属官,不过是外人而已。何况,你是无心为之。”
林靖随手掀着书页,笑,“我这人,就是太重情谊。”
舒静韵笑骂,“刁民一个。”
其实,就舒静韵本心来说,他对襄阳王府、谢国公府都没什么好感,权贵之间争执,谁生谁死,要看各自段数高低。只是,他希望林靖能谨慎一些。
对于林靖出身地位而言,谨言慎行并非坏事。
暂不说舒先生一片爱弟子之心,远金陵城倒卖药草司徒三却是见了大排场。管从司徒三角度,只能看到遮天蔽日卤簿与军队,但,那种气势、那种排场,已令司徒三震憾心肝儿发麻,不能自语。
司徒三不禁想到,戏台上王爷与现实比起来,那就是个屁啊。
如司徒三这样瞠目结舌自不少数。
有些人,生来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有些人,生就天潢贵胄、高高上。
金陵王与襄阳王皆是宗室之亲,不过,金陵王是昭德帝嫡亲叔叔,而襄阳王,则是满头官司,进帝都面圣刚刚过继没几年便得罪嫡母谢太妃普通宗室王亲。
二者孰重孰轻,不言而喻。
便是襄阳王没官司身,他亲来金陵城,金陵王也不至于这样大排场相送。
当然,金陵王送人并不是襄阳王,而是谢太妃。
同是王亲,亦有贤愚。
金陵王不仅与昭德帝是近亲,而且素会做人,风评一直不错。他虽金陵,帝都事大致也清楚,至于如今排场,亦是为了谢太妃。
金陵王与谢太妃一个辈份,管先襄阳王已被一杯鸠酒送去见了祖宗,金陵王依旧一口一个嫂子,做足了亲热客气,直至谢太妃借道金陵城要离开时,金陵王亦是十里相送至码头,做足礼数。
能熬到谢太妃这个段数女人,心里强大自不必多说。如今进帝都面圣,即使金陵王亦未能从谢太妃脸上看到半分憔悴与不自,那种雍容与从容,金陵王愈发觉着,估计襄阳王是没什么胜算了。
亲自扶谢太妃上了大船,金陵王一脸情真意切,“嫂子一路远行,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唯愿嫂子一帆风顺,荣泰康安。”
谢太妃道,“麻烦王弟了。”
金陵王亲扶谢太妃上船,之后望着谢太妃大船远去,方打道回府。
谢太妃这样女人,便是金陵王都是极为佩服,惜叹,先襄阳王糊涂,今襄阳王脑残,不能看到谢太妃好处,倒得罪于她。否则,襄阳王府焉何至此。
同为宗室亲王,金陵王一时兔死狐悲。
司徒三所见,便是金陵王王驾排场。
望着金陵王王驾远去,司徒三数番感叹后,也登上了回家小船。
司徒三确是找到一条生财路,以往村子里人都是攒了药草卖到镇上药铺子里去,如今司徒三收药草,虽然与镇上价钱是一样,到底省了他们脚程,且乡里乡亲,司徒三心思活泛,总会多给人两三个铜板。
别小看这两三个铜板,于乡下人言,这起码是一顿饭钱了。
当然,有人瞧着司徒三捣腾药草赚了银钱,自然好奇加眼红,种种羡慕嫉妒恨,亦是人之常情。譬如,司徒奋,便是给他老子——司徒里长骂出家门。
里长虽是个比芝麻还小官儿,但,县官不如现管,官儿虽小,司徒村儿,即使村东头儿白财主亦要给司徒里长三分薄面。
作为一个没见过啥世面里长,司徒里长觉着自己这大半辈子还是颇有可圈点之处,除了这糟心儿子外。当初,给儿子取名司徒奋,便是期冀儿子能卖力奋斗、青胜于蓝之类。结果,一不留神倒养出一坨烂泥来。
司徒里长瞧着东家孩子能干、西家孩子懂事,便是生父早亡跟着母亲改嫁司徒三,小小年纪也知道倒卖药草赚银子过活,再瞧自个儿家游手好闲、文不成武不就小子,当真是见他就来火。遂一顿臭骂,把儿子骂出门去。
老妻李氏劝丈夫道,“你跟个孩子治什么气,奋儿还小呢。”
司徒里长心里明白很,道,“人家小三今年也不过十二,就知道赚银钱过日子了。”许多人眼里,士农工商,商贾鄙贱,不过,这只是上层人看法。生死贫困面前,鄙贱算什么呢,活着重要。
李氏不以为然,道,“他跟奋儿一样么,小三那孤绝命相,生生把家里长辈都克了个遍,奋儿有克着谁不?”
说到司徒三,后能跟林靖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其实,很有些共同语言。而共同语言表现,就于命硬上。
林靖一出生,爹娘全无,据说,就是给他克死。而且,离奇是,林靖不但克爹克娘,据说,他连自己都克。自小七灾八难,便是林靖自己给自己克。
不过,管林靖出世便失父亡母,却有林太后将他抚于膝下,百般宠爱,心教导,有林翊不信那些谣言诟谇,直拿林靖当个大宝贝,从不给他半丝委屈。故此,虽然林靖命硬,人家依旧舒舒服服长大。
司徒三就比较悲催了。
司徒三出生那年,他爹、他叔、他婶、他大伯、他大伯母、他爷、他奶,一年之内,全都死光。当然,这是有客观原因,那一年,金陵城大旱,百姓颗粒无收,饿死许多人。司徒三这一大家子,究竟是天灾,还是被他克死,真不好说。
但,由于这个迷信环境,司徒三便背上了命硬名声。
不然,若司徒三尚有直系叔伯,张氏想带着他们姐弟改嫁,绝非易事。好司徒家都死差不多了,张氏改嫁,除了些流言匪语,啥阻力都没有。兼得庆幸司徒青厚道,未嫌弃司徒三命硬事。
其实,命硬亦非坏事,许久以后,意识到自己心事司徒三找林靖表白情谊,吞吞吐吐半天,就憋出了一句话,“林小四,我,我,我命也很硬。”结果,情谊未表白完,被林靖一巴掌抽出房间,成为徒小三生命中千古憾事。日后许多岁月,徒小三每忆及当年青涩,都会露出一抹辛酸甜蜜笑意来。
当然,此乃后事,暂可不提。
李氏说司徒三命硬,母子连心,司徒奋不堪老爹怒骂,摔门而出后,嘴里亦是骂骂咧咧,“克死全家东西,有啥好稀罕!哼,不就倒卖药草,难道老子不会!”
司徒奋成日走街串巷、无所事事,再加上地痞流氓恭维,倒是练就出一身白日做梦本领。司徒奋琢磨着,若是他从司徒三那里问出司徒三门路,他也可以收了药草来卖。何况,他老子是里长,他就不信司徒三敢不乖乖说出来!
司徒奋正想去找司徒三打听门路,脚刚一拐弯,便给人兜头撞了个趔趄,司徒奋直觉抓住那人,手便挥了下去。却被另一人拦腰抱住,一个声音笑道,“奋哥,这是怎么了?兄弟又不是故意。”司徒奋定睛一瞧,也笑了,道,“怎么是你们兄弟。”竟是司徒大、司徒二。
臭味总会相投,司徒奋这样品性,不得他里长老爹带见,却是跟司徒大、司徒二很合拍。见司徒大手里还提着条猪肉,约摸有两三斤模样,司徒奋笑问,“哟,这是给谁送礼呢。”
“没谁,我爹。”司徒大脸上倒有几分说清意味儿,那模样,孝顺亲爹好似谁逼他去呢。
司徒奋心下一动,笑,“你家小三可是发了呢,我家老头子都夸他有出息。”
司徒二冷笑,“可不是么。说他都要往孔家村去收药草了呢,我跟大哥说帮忙,人家还不乐意,宁可便宜了外人。”
司徒奋玩笑着随手给他一拳,道,“甭跟我来这套,现认人家是兄弟了。”一个村子小子,年纪差不离,又臭味相投,司徒奋早听这兄弟两个抱怨司徒三不知多少回。亲兄弟,可不是这样做。
司徒奋笑,“瞧小三这个年纪就倒腾药草,看来做这行不赖,我跟我爹说了,也收药草去卖,成不成,咱们兄弟不是外人,你们要不要一块儿干。”
司徒奋这样一说,司徒大手里二斤猪肉没送到老爹手里,反是入了三人肚皮。司徒奋仗着老爹是里长,吹真叫一个天花烂坠,不过主题只有一个,“小三认得金陵城人,若是他肯介绍给咱们兄弟认识,这可就省了大事了。”
司徒大喝七分醉,有些大舌头,道,“那小子嘴紧很,连小四也不学好,不知道谁才是他一个爹兄弟呢。”
司徒奋酒盖住脸,一拍桌子,怒,“没大没小东西,你去跟他说,想这村里呆下去,就让他识时务些!不然话——哼!”
司徒二满上酒,双手递给司徒奋,道,“奋哥,你,你说有理!要不,你亲自问那小子!”
司徒奋心道,我若直接能从小三嘴里问出来,还要你们干嘛!倒不是司徒奋觉着司徒三难对付,实是,他老爹对待村民问题,公正堪比包青天。若是知晓他欺负司徒三,还不得要他半条命呢。
终,三人一道应下此事。
昨儿个买猪肉已成了下酒菜,司徒大与司徒二每人拿了五十钱,凑了百文钱,另买了两斤肉,两瓶酒,去看望老爹和继母。当然,趁着司徒三家时候。
司徒大乍一开口,司徒三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如今司徒三往金陵城次数愈久,见世面广,兜里银钱也渐渐多了起来。
钱是人胆,再加上眼界开阔,司徒三虽然未念过书,不过,心性确宽广许多。他见过金陵王王驾排场,与金陵城繁华富庶相比,小小司徒村算什么呢?他们这样穷家,又算什么呢?
听司徒大说要跟里长家司徒奋一道干收药草营生,司徒三心如电转,自他赚银钱渐多,村里不是没有眼红。不过,司徒大要与司徒奋联手……司徒三早有准备说辞,道,“这件事,说来还多亏了大姐呢。”
“小花儿?”司徒大一愣,忙改了口,问,“大妹不是早被卖了么?”怎么小三倒又跟小花联系上了,这就难怪了,那臭丫头一向很有主意。
“是啊,难道大哥不知道,大姐被卖进了金陵王府第。”司徒三煞有其是,“大哥可能没去过,金陵王府,整整占了一条长街,房子大看不到边儿,围墙高望不到顶。我去了,费了好大劲儿才见着大姐,大姐求了王府管事许久,我才得了这条路子,药草都是给王爷府上送。”
司徒大司徒二从未想到司徒小花竟然到了王府,还,还给司徒三这样好财路,顿时眼都红了。不待他们开口,司徒三已冷笑道,“当初,大姐家时,你们是如何待她。大姐心里一清二楚,早叮嘱了我,不叫我跟你们讲。”
司徒二忙道,“好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呢。上牙还有磕着下牙时候呢,咱们亲兄弟,怎么倒记仇了呢。大妹姑娘家,心窄,什么时候我跟大哥去给大妹赔个不是,她也就气平了。”话间,竟是也要去金陵城。
司徒三冷冷道,“我劝大哥、二哥还是不要去,王爷府第,可不是我们这等人能进。”
司徒大心内十分不服,怎么,只允你这小崽子去跑门路,别人便去不得了?不过,司徒小花毕竟是司徒三亲姐,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司徒大虚应,“知道了。我们不去。”
司徒三又道,“大姐王爷府上不过是丫头奴婢,大哥二哥可一定不要去,倒是给大姐招祸呢。”
司徒三千方百计拦着不叫他们去,倒把司徒大司徒二心思挑逗起来,司徒大瞟司徒三一眼,笑,“瞧三弟说,哪个能去给大妹招祸呢。”王爷府第他们心中,如天宫也差不多了。司徒大司徒二眼红司徒三往金陵倒卖药草,心疑司徒三赚了大笔银钱,又听司徒三说是走司徒小花门路。哼,张氏既嫁给他们爹做填房,便是他们继母。那么,司徒小花便是他们妹妹。既然司徒三走得司徒小花门路,他们如何走不得?
司徒大司徒二打如此主意,哪里会听得司徒三劝告。倒是司徒四不明白哥哥为何会编造大姐事,只是司徒三早教导过司徒四,司徒四嘴巴闭严严,再不会往外漏半个字。他与司徒三一母所生,又自幼跟着司徒三长大,司徒三不似司徒大司徒二会欺负他,司徒四知晓好歹,跟这个哥哥亲近很。
不出司徒三所料,司徒大司徒二是被司徒奋从金陵雇了车马拖回来。
司徒三听到这个消息,心道,果然老天不公,祸害遗千年,怎么倒没弄死这两个蠢东西。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