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独独是她,世人似乎对于感恩戴德之事,做得总不如忘恩负义好。
一个人对我们好了千百次,便被我们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若他有一次做的不好,那么这仅有的一次,却足以抵消掉他曾付出的所有的恩情。
人性的弱点大抵如此了。
宋岩溪微微叹息,山风从林间轻轻吹过,似乎也与她一般感同身受。
她们父女两人算是祭祖人群中来的最早的那一个了,下山的时候,还看见许多人络绎不绝的往山上走。
或许是临近过年的缘故,拎着香烛纸火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并没有多少愁容,还有些小孩子,大概是误把祭祖当成了郊游,吱哇嬉笑着,在山路上奔来跑去。
宋岩溪忙侧身躲闪开他们,不意脚下不留意,恰碰到隔壁下山的一对年轻人。一高一矮,一个带着眼镜,一个耳朵里塞着耳机,模样差不离,像是两兄弟,看上去似乎都还是在读书的学生。
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被她胳膊一个推搡,身形一晃,登时按住了一块墓碑,好容易才站住身子。
唬得宋岩溪忙不迭弯腰道歉,年轻人白了她一眼,看她是个女生,并未曾过多计较,反是个头稍矮一点的那个,指着墓碑喳喳笑道:“哥,你摸着人家坟头了。”
高个年轻人闻言,低头一看不觉呸呸了两声,甩着手直叹晦气,见那矮个子还在唧唧的笑,伸了手就拍了他的脑袋道:“我说不来,你非要跟着来。扫墓扫墓,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扫的?又不是我们家的祖宗,一个别人家的祖宗,也值得祭拜这么多年!”
矮个子听他话意不善,忙拿掉耳机劝他:“哥,你小声点,让俺姥爷听见又该骂你了。俺姥爷说了,高爷爷是抗战时候救过他的人,死的时候才十九岁,连个家都没成,咱们不祭拜他,就没人祭拜他了。”
“呸,他都死那么多年了,还祭拜什么祭拜?抗战抗战,一天到晚就把抗战挂在嘴边上,有能耐倒是把他名字写纪念碑上啊。”
“哥,你怎么这么说?”
年少的弟弟眼看他的哥哥愤愤不平地走远,忙就重新塞上耳机,赶紧追着他的脚步跑开了。
宋岩溪怔怔望着他们两个远去的背影,心头上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锤了一把,闷痛而难受。
她回眸望着来时的山路,就在那座山上,她的爷爷奶奶因为相同的信念而并肩躺在了一起。可是与他们同在一片山地上的另一位不知名的英雄,却在默默地遭受着非议。
我们这个世界是不是永远都这么残酷?
他从不会给一个伤心的落伍者颁发奖牌。
亦不会出声,替那些不知名的英雄做个证明。
宋岩溪紧紧地握一握拳,世界没有做到的事,她想去做一做。
不论是古代的英雄,还是近代的英雄,都不容那些宵小之辈亵渎。
她啊……好像知道该怎么打这一场难打的官司了。
“孟初元,孟初元,你在哪里?我知道怎么写诉状了,你快出来啊,孟初元……”
迫不及待回到家中,宋岩溪第一时间就找借口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里,掩住口小声呼唤着那个不宜宣之于众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