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宋岩溪被老人的话惊得愣住,好半晌才回过身,指一指外头道:“你是说,你要去看一看孟初元律师的办公室吗?”
“是。”老人再度的点头,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那个……”
宋岩溪望着两个老人的面容,从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与孟初元相似的地方,难道这两个老人是孟初元的……
“我们是他的父母。”
旁边,扶着老妇人的老者似是看穿了她心里的困惑,不由开口道:“刚才去墓地里给他烧了点纸,回来路过这里,就想上来看看。以前他工作忙,不愿意我们到公司来打扰他,我们也就听他的话一次都没来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
老者说着说着,语调不觉就暗哑了下去。
宋岩溪想起之前孟初元说得有人给他烧过纸钱的话,不知怎的,鼻端蓦地发酸起来。
她忙别开脸去深呼吸口气,再回头,却道:“孟律师虽然不在了,但他毕竟是事务所的创始人,他的办公室所里也还给他原样保留着,里头的东西都没动过,你们要是想看,我可以带你们过去。”说着,便又对樊瑾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遂去门上取了钥匙环,找出那把对应孟初元办公室大门的钥匙拿在手里,同老者一起扶着老妇人朝走廊最里面的那个房间走去。
伴随着咔哒一声,门锁就被打开了。
或许是因为此间办公室无人能用,是以办公室里的窗户俱都拉上了窗帘,纵使是大白天,人走进去也像是在黑夜一般。
宋岩溪恐老人们磕碰着,便先一步进屋,在墙壁上摸索到开关,打开了灯。
屋里骤然大亮。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孟夫人,扶着墙壁,抬头打量了周遭一眼,看那一桌一椅都在屋里好生放着,倒像是屋中主人还会回来一般。
可是她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走得那么快,快到她都没能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
一时间她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得老泪纵横,扶着那桌子哭泣起来:“初元哪,妈妈来你工作的地方看你来了,你在那里过得好吗?过年了,有没有想我和你爸爸?我们……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人生最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岩溪轻拍着孟夫人的脊背,有心要劝慰她,可是一开口,自己个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最后还是孟老爷子看不过去,擦了眼泪拉着孟夫人道:“走吧,走吧,咱们看也看过了,大过年的别惹孩子们不高兴。”
孟夫人被他拉个不住,只得哭着从屋子里走出来,到了门口还记得嘱咐宋岩溪:“初元不喜欢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孩子,你再把门锁上吧。”
“好。”宋岩溪带着哭腔答应一声,果真又把门锁上了。
转回身,看着两个老人相互搀扶依偎着蹒跚走远,她心下实在不忍,忙把钥匙塞给跟出来的樊瑾道:“我先送孟伯伯孟伯母他们回去,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哎,小溪你……”樊瑾看着她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还待要问她出了什么事,忽看她人早已跑没了影儿,只得在办公室安心等着她回来。
好在孟老爷子和孟夫人上了年纪,走得不快,宋岩溪跑了几步就追上了他们。
孟老爷子似是没料到她会追过来,愣了一愣,下意识就问道:“有什么事吗?”
宋岩溪喘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送一送你们,这地方车多,怕你们走路不安全。”
“那能有什么不安全,看着红绿灯走不就行了?”孟老爷子失笑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看她是个生面孔,便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到事务所的?”
宋岩溪道:“我是去年四月里到所里来的。”
四月里?那个月亦是初元出车祸的时候。
孟夫人掐算着时间,不觉又落了几滴泪:“你来时可曾见过初元?”
呃……见过是见过,只是她来时正好逢着孟初元的头七,总不能告诉两位老人,她见到的是孟初元的幽灵吧?
宋岩溪想着,便摇一摇头。
孟老爷子遂道:“初元走了就走了,你不要逢人就问初元的事,孩子不知道,你问了让人家多尴尬。”他说的话,几乎无一不在为别人考量。
宋岩溪真是不能想象,毒舌如孟初元,居然有这么一位体贴人意的父亲。
因临近过年,回乡的人与采买年货的人,把街里的每条马路都挤得水泄不通,人语声与鸣笛声,交汇在一起,吵吵杂杂好不热闹。
但这份热闹于丧失了独子的孟家老夫妇来说,无异于是另一种伤害。
时刻提醒着他们,今年有一个人再也吃不到家中的团圆饭了。
孟夫人想想就受不了,孟老爷子恐她再哭,惹人笑话,忙把她的手牵住,对宋岩溪道:“孩子,你回去忙你的事情吧,我们自己坐车回去就好了,就不耽误你了。”
宋岩溪哪里敢放心,仍要把他们送回去才放心,孟老爷子隐隐带笑拦住她,到底还是带着孟夫人自行坐上公交车走了。
宋妍熙目送他们二老远去,对于孟初元,心底不免多了一分同情。
“哎,孟伯伯和孟伯母也真是可怜,听闻他们就孟大律师一个独子,好容易培养成人,说没就没了,将来连个给他们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樊瑾一面给宋岩溪递了纸巾,一面叹息着。
宋岩溪擦去眼角最后一丝泪痕,想着孟初元平常悠闲自得潇洒不羁的模样,其实背地里不知难过了多少次,若不然也不会绝口不提是他父母给他烧了纸。
她止住了哭,樊瑾便也松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道:“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咱们该下班了。”
“嗯。”宋岩溪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起身拿上背包,正待走时,忽而想起孟初元叮嘱过她的话,便又重新坐下去,拿出纸笔写了一份告示,黏贴在外头大门上,又把各处的开关插座全都断了电,这才跟着樊瑾一同锁门离开了。
从上午下班到下午上班,中间足有两个半时辰供他们用餐午休,樊瑾恐宋岩溪情绪不佳,便热情邀请着她去自己家里吃午饭。
宋岩溪本不想去,架不住樊瑾人高马大,愣是把她夹在胳膊弯底下给拖走了,二人推搡玩闹着,倒没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在此时停靠在了初衷事务所门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