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你有问题又能如何?总不能去我们所里举报你,不许你去烧纸吧?”
孟初元耸耸肩,对于宋岩溪推脱的说词毫不放在心上:“总之,快去给我烧纸,我若是在底下没钱花了,小心我半夜爬你的床。”
哎呀,这个死色鬼!
宋岩溪眼看孟初元说完话,挥一挥衣袖就走的潇洒模样,禁不住在他身后摆了摆拳头。
想着那个家伙自来是说到做到,宋岩溪不敢不从,只得认命得夹起档案袋,趁着上午开完庭还有些时间,不必急着回事务所,便先去商品交易批发市场去给他采买了纸钱再说。
卖纸钱的大妈已经对她有了几分印象,见到她来,忙放下手里的扑克牌,从隔壁摊子绕过来笑道:“好闺女,又来买纸钱了?”
“可不是嘛,”宋岩溪叹口气,“听说地下的纸钱用的太快了,我只好再来买一点。”
大妈哎哟一声,直笑道:“小小年纪,搁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你怎么知道地下纸钱花的快,还说得像是真的一样!”
她说的可不就是真的!
可惜世人对于超出自己认知范畴的事物,总不愿意相信罢了。
宋岩溪摇摇头,不欲和大妈多言,照旧似前番那般,买了几摞冥币。
大妈从她手中接过钱去,数了一数,正好五十元,便含笑装进腰间的钱包里,反手从墙上挂着的一叠塑料袋上扯了一个袋子下来,一面装着冥币一面问道:“你来几次,我想问你都没大好意思问,到底是给谁烧的纸钱,这么用心?我寻常也不是没见过孝顺的子女,但大多都是逢着年节下才来买些纸钱元宝,像你这样一月来一回的,我还是头一次碰到。”
宋岩溪轻轻抿一抿唇,嗓子眼里干笑了一声:“给一个认识的朋友烧的,怕他在下面没钱花,不大好办事。”
“哎哟哟,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你这么对待?”大妈听闻,不觉啧啧有声,“就是我家老头子死了的时候,我也没像你这样,成日里去给他烧纸啊。人嘛,不就那么回事,活着的时候你看他呼朋唤友,十分风光。等死了以后,坟前冷冷清清的,才知道人情淡薄呢。你还年轻,不管死了的人对你多重要,你都得好好活着不是?信大妈一句话,往前看开一些,不要老是回忆着过去,那什么人不是说了么,新人胜旧人,你生的这么好看,趁早再找一个吧。”
“什、什么趁早再找一个?大妈,你误会我了,哈、哈哈……死的那个就是我的普通朋友啦……”
什么新人胜旧人哦!
宋岩溪不曾想眼前的大妈卖着纸钱居然还卖成了人生导师,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尴尬,深恐再多说两句,没准儿大妈还有许多的哲理要跟她讲,忙就把袋子一拎,脚底抹油赶紧跑路了。
回去的路上还不忘在心里呸呸两声,直道真是晦气极了。
想她一个大好青年,黄花闺女,对象都还没谈一个呢,就被大妈给误会死了,说出去多让人后怕啊。
哼,都怪那个孟初元,一天到晚的花钱花钱,他花这么多钱到底想在地府搞什么名堂呢?阴间阳间地来回穿梭,也不怕穿出事来。
宋岩溪默默腹诽,思量拎着一袋子纸钱去办公室,兆头委实不大好,幸而她租住的那个幸福小区离初衷律师事务所不远,索性就绕几步路先回一趟家再说。
小区里看门的吴大爷对她这副面孔已经熟悉了很多,再不会犯之前把她拒之门外的错误了,远远看着她拎个塑料袋来,便从门卫室里探出脑袋打声招呼道:“小宋律师啊,今儿又带什么垃圾回来了?你李婶还没回来呢,要不你先放我这里?”
宋岩溪远远听见他的话,不觉好笑起来。
幸福小区是一处拆迁安置小区,里头住着的居民,大多都是原有的住户拆迁后移居过来的,生活得简朴而不失温馨。
又因这个小区建设得早,恰好临近新开发的几个街道,往东往西,都有学校和办公大厦,是以那些拆迁户们住不完的拆迁房上,就都打了广告出来,租给那些就近读书上班的学生和老师,以及在单位里工作的白领们。
宋岩溪租住的就是李婶的家,李婶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丈夫去世的早,只好自己一个人费尽心思把先天智力残缺的儿子李琛抚养长大。
李婶原先是个农妇,小时候家穷,没上过几年学,也不大识的几个字,是以只能靠打零工和捡垃圾来维持基本生活。
原本分安置房的之后,依着她们家的住房面积和建筑用料,只能分到一户,是社区里的人看她娘俩实在是可怜,是以经过审批以后,就多分了一个十平方大小的车库给她,留待她放那些废品用。
但李婶眼见别人家里都打出广告,将房子租出去收取房租,心里一亮,就把自己和儿子从楼上的公寓里搬出来,搬到楼下的车库里去住,却把公寓对外租出去,借以收取些房租增加收入,留给自己和儿子李琛以后养老。
这一租,恰好就租到了宋岩溪手里。
宋岩溪感念她们母子委实过得艰难,由是平常事务所里喝剩下的那些饮料瓶、易拉罐以及不要的废弃纸箱,就都整理好了拿回来,送给李婶。
初时李婶不大好意思要,后来见她执意坚持要给,还说家里东西多了放不下,便也只好道了谢,收下去卖废品了。
吴大爷听说过这事以后,再见宋岩溪态度就好了许多,即便她有时因为加班回来得晚了,吴大爷也总会在门卫室里等着给她开了门,才可安心睡觉。
不过今日吴大爷是猜错了,宋岩溪抖一抖黑色的塑料袋,眯着眼嘻嘻笑道:“大爷,里头不是垃圾,是钱呢。”
“对,对,不是垃圾,是钱。垃圾卖了可不就得钱了?”
吴大爷看她笑,自己也跟着笑,却不知他说的钱和宋岩溪说的钱完全是两码事。
宋岩溪也不多解释,冲他摆了摆手,便走向二单元,爬上楼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