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寝室睡觉的是那种大通铺,全部是用木头做成的上下两层,不会像铁床那样“咯吱咯吱”响,甚至睡觉时还能闻到一股阳光晒过木板后留下来的味道。中间没有隔开,像有的人被子比较大,就会占用四块宽度差不多筷子长的木板,一般的就是用三块就可以。刚开始开学时我就听过其他高年级的同学危言耸听说,要把被子折成豆腐块的形状,要不然老师检查卫生时就会扣分,扣分了就集体罚钱。开班会时我们就问老师是不是这样,老师就会笑着说,“那是以前的检查老师开玩笑说的,目的就是让你们把被子折好,不要像盐菜一样堆成一坨。”第一次老师去检查我们寝室时,看见我们把被子折的千奇百怪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前手把手教我们要怎么折。把大都是长方形的被子摊开对折,然后再折三折压平就和豆腐差不多了。
我们学校女老师不多,五六年级十几个老师里只有两个女老师,我班主任就是一个,每次查寝都是她和另外一个女老师轮流来查我们女生寝室,有时候碰到男生说话声音特别大时她也会上前说几句。后来好多别班的男生都在后面说我班主任的闲话,甚至本班也有几个比较调皮的男生故意会说的很大声让班主任自己听见,然后我班主任上课就会“报复”,专找他们的茬,站一上午都是小意思的。以至于我刚上学没几天我那几个朋友就告诉我,让我晚上睡觉时只要一听到脚步声就不要说话,还有一定要小心我班主任。我就问她们,“你怎么知道那脚步声是我班主任的呢?”她们还卖是关子来,说,“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事实证明“前辈”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可能别班其它寝室的同学都有“前辈”指导,整个三楼女寝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我班主任的高跟鞋敲击水泥地板发出的“咯-咯-”声,从远到近一直响在耳边。直到班主任走到门前了,那声音却好像还在几米开外,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明明听起来很恐怖的声音,但是我和我室友都觉得很搞笑,大半夜倒是因为讨论“班主任爱穿高跟鞋”这件事而关系好了不少。
2008年的那次冰灾刚好在五年级上学期的寒假,我记得比较清楚的就是停了半个月的电是我一天一天慢慢记来的,那时我朋友还调侃我说,“有你在都不用看日历了。”意思就是我记得比日历还清楚。
一大早起来,出门就好像走入了一个梦幻般的通话世界。门前的水泥地板上过了一夜已经下了白的晃眼足足有小腿那么高的雪花,窗沿下、屋檐下和电线杆子上皆是垂下来的结的足有半米长的冰凌;而电线上和树叶上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包裹,翠碧色和白色透过冰折射出来显得很不真实;比较光滑的石头上先是被一层冰覆盖,经过一夜也没有融化,再上面就是雪了,稍有不注意踩上去就容易摔个跟头。我家门前的两片小树林里更是像冰雕世界一样,针叶林里一根根褐黄的草参天长着,被厚重的冰雪侵袭也不见弯腰,倒是比那些被叶子连累的弯腰的强健大树要更坚强;而杉树林就比较倒霉了,结上冰的一根根和针一样细和筷子一样长的松针硬生生的把大半的碗口那么大的杉树给压弯了腰,还有的直接给冻死了。
那停电的半个月的最后几天冰雪都停了,慢慢的开始融化,两片小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咔嚓”或者“霹雳吧啦”的声响。我们隔的老远就听到了声音,然后结伴去山里看看怎么回事,走到石桥上时一个不注意就可能摔的四脚朝天,我摔的比较狠的一次就是屁股疼了两三天。到山里一看,原来是大树的枝丫被冰雪压的不堪重负自己断了,我们几个就一人托一根大树枝回家,告诉妈妈奶奶后,就一起去山里捡柴烧。那些冻死了的我妈她们就直接拿锯子或者柴刀砍了,弄了几天的死树死枝丫够我们烧大半年的了,后果就是一片长了十几年的茂密葱郁的杉树林只剩下不到原来的一半,那我一半有很多现在都是与地面平行的长着。
到五年级下学期的时候,老师和学生们渐渐熟络起来,班主任经常会在星期五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上用剩余的时间来交我们唱歌,我到现在还会唱的就是当时班主任教我们的两首老歌,一首是《信天游》,还有一首就是《铿锵玫瑰》,其实现在想起来可能不是班主任喜欢这两首歌,我觉得更大的可能就是她自己是这种性子。私底下我们女生讨论时都觉得我们班主任唱这两首歌特别有气势、有感觉,有一个喜欢听歌唱歌的同学就评价说:“别看老师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唱起歌来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豪迈,她也只适合唱这种类型的歌!”事实证明她说的是对的,我小爷爷就是语文老师也教我们唱歌,我也只记得两首,他一大男人竟然唱《映山红》和《敖包相会》,不过他们两人的性格倒是很相似,一个严厉一个就温和,一个板着脸教育我们,一个就轻声细语那都是为你们好。
也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我在读五六年级年极的时候成绩渐渐好起来,可以达到班级中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语文老师是我小爷爷,我不想被亲人看扁,也不像小爷爷经常拿我和他侄女比较。可能会觉得有些争强好胜,但是我这种比较内敛的性子注定我不会产生挑衅嫉妒的偏执心态。
五年级快结束的一个星期五上午,老师说“学校要给同学们填一张记载家庭住址、父母电话、家里收入情况、家里有几口人表格,还要附带一张自己的一寸彩色照片,没有的同学学校会安排照,不能是大头贴,所以今天上午不上课,你们先自习,待会儿我来通知你们去哪里照。”那时我高兴坏了,十几年来第一次在只有我自己的情况下照相,不过小时候在奶奶收藏着的一本相册里我看过一张只有我四五岁时照的照片,可以说在我初中毕业以前我还是占了学校的光拍了好几次一寸彩照。那段时间虽然流行拍大头贴,但是怎么看我都觉得不感兴趣,所以从来就没有拍过。那时的我因为经常跟着爸妈做农活所以晒得比较黑,不过色看起来红润健康,不像现在虽然白了却是有点病态的苍白。
又过完了一个“面朝土地背朝天”的暑假,开学我就是六年级的学生了。这个暑假我妈说我白了很多,长高了很多,也胖了很多,也是在这年暑假开始我学会了切菜煮粥蒸饭和正确的烧火,帮我家里我妈都减轻了很多负担。
在这之前我都是和我爸妈同进同出的,每天中午差不多都要十二点多回来,这在农村都不算什么,有的更晚都下午三点多才回来做午饭。我妈做菜时我就在一边边烧火边问我妈炒一盘菜要放多少油多少盐,然后我妈每次一放这些东西都会让我看并仔细记住,我烧火也不是很熟练,我妈几乎每翻炒两下菜都要转过灶台来看看火的大小。
农村的锅大的可以和那种小型浴缸相比,周围的弧度和抛物线一样,最上面的直径差不多有一米多宽,是纯铁的,刚买回来的时候大约有十几斤重;锅铲的形状有点像小型的除草锄头,把手比手臂还要长,有时一盘菜炒下来,胳膊都是又酸又痛的。
有一次天太热了,气温达到三十七八度,这在我们这里是不常见的。我妈怕我和我弟弟中暑,就要我们先回来了,回来后我看见菜篮子里有我们中午要做的菜,心思一动,我把菜洗干净之后放在砧板上,有点兴奋的拿起刀一样一样的切好,等我妈回来时我正在切肉,我妈看到没说我怎么会切菜,只是带点不高兴的语气说一句,“你怎么又用左手呢?”没错,是“又”。我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都说右脑发育一般会比左脑好,但是我刚好和这个“一般”相反,除了拿筷子,我做其它事都是左手比右手要做的好,比如拿剪刀、针线。然后我妈就在我能记住事时就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女孩子怎么可以用左手做这些事呢,万一你长大了嫁到别人家里去,你未来婆婆看到你这样还会以为我们大人没教好的,你知不知道?”后来我才在我妈“义正言辞”的教育下慢慢改过来用右手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我的左手切菜切累了可以换右手继续切,并且我两只手的食指和小拇指曾无数次的被刀切掉半个指甲盖。不过农村人大多都是传统质朴的,许多东西、事都还保留着以前古老的思想也就无可厚非了。
等我学会了怎么切菜之后,我妈又教我怎么蒸饭。早上煮粥的时候量好一天要吃的米饭的量,全部倒入锅中加入没过米一手掌深的水,把米煮到看不见里面白白的絮之后,用把手是木头的铁漏勺捞起三分之二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铁盆里用塑料筛子盖好,之后把粥煮成自己想要的状态就可以了,煮完后锅周围还会结一层白色半透明的锅巴,一吃起来特别黏嘴。到中午时就在干净的锅中倒入三碗水,把铁的半圆形的漏子(家乡话)放在锅上,让水超过漏子两公分,再把早上煮好的大盆米饭倒在漏子上面,烧火蒸个十五到二十分钟,锅里的水差不多也只剩一碗了,慢慢的白米饭的香味就出来了。等水蒸气没那么大了就打开锅盖把米饭乘出再放入铁盆中用小锅盖盖好别跑了热气,而那些挨着锅面蒸的米饭则变成了又香又脆的锅巴。我妈会用打湿的手抓一把捏成筒状,然后我和我弟弟就会抢着吃,有时留的多了,我们午饭也就不用吃了,那是我现在觉得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吃的零食。
六年级上学期的时候很流行听随身听,班里有一半的同学都买了,一到下课教室留下来的准就是那些边装作看书耳朵里却塞着随身听的人。这也就形成了一道奇景,以前是好学生在教室里看书学习,成绩差的在外面吃的吃、玩的玩,现在却是反过来了,其实只要你能静下心来不去听那劣质耳机传出来的声音时还是可以继续学习的。我就算个例外了,下课看书我看不进去,但让我买一个随身听像她们这样“废寝忘食”,我觉得我还是看书吧!最后还是一次测评考试一年四个班级全部考砸了,校长才在周会上说,“不许带随身听来学校,我会让你们各科的老师随时监督,发现一次罚五块钱。”果然带的人少了,我班里我就看到一个女生下课后躲在走廊角落里听着。
开学没一个月,学校里通知说要到六年级的四个班级里各选四个高挑的女生练习广播体操参加比赛。班主任在班里说完之后就开始选人了,她第一个选的是我同桌,另外再选了两个我不记得名字的,还有一个她女儿,到最后我同桌不知道是不是闲我太闲了,多嘴说了一句,“老师,还有刘婉茜呢?”那时我还有点懵的抬起头看着我同桌,老师就叫我站起来,我连忙把手机正在折的小纸鹤一扔站了起来,班主任看看我又看看另外一个比较瘦弱的女生才决定要选我。也是这一个机遇,我发现自己的协调性出奇的好,每次学新动作我都是学的最快做的最好的那一个,教操老师还夸了我好几次。
这件是我的糗事吧!
那天我穿着一条十岁生日我送给我的用没弹性的布缝的裤子,是澄粉色的,穿了好几年都没怎么旧,就是裤裆那里补了好几次。一下课我就和同学们一起聚在走廊上跳皮筋,刚开始在腰部以下的地方还好,我跳起来不怎么费劲。等两头桩子(家长话)把皮筋放到腰部以上胸部以下的位置时,对于我们来说就有点高了。和我一起的都不愿意跳,怕跳不过去就“死”了不能玩了,我感觉自己能跳过去,就让她们退到一边,我做了几个预备动作奋力一跳,然后我就听见“斯拉”一声,我那缝了好多次的裤子的裤裆开线了。那时我整个人都呆滞了,立在那动也不敢动,还是那个做桩子的同村同学提醒我说,“你裤子没事吧?”我醒神才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些目光,没有笑、没有意味不明也没有任何动作,所以我更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看到了、听到了。
这时刚好上课铃声响了,我连忙把外套脱下来一边走进教室一边系着外套一边低声问着她,“她们到底看到没有?”然后她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只听到了声音,没有看见你到底开了哪里,毕竟当时你离我那么近,要看也看不到啊!”听她说完我就安慰自己:她们没看见,她们没看见!等下课后去练习室的时候我同桌看见就问了一句,“你怎么把衣服脱了也不放下,着样系着多热啊?”我就摇摇头没说话,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同桌这么问就代表她们没看见了。结果那教操老师就好像和我作对一样,非得“体谅”大家说,“今天我专门搬了一张桌子给你们放书包和外套,来。快把外套脱了我也好看清你们的手的动作做的标不标准。”她们都动作起来脱外套的脱外套,放书包的放书包,只有我一个人系着外套站在那里,结果老师只是瞟了我一眼就开始练习了,我心里就有些安慰有些自恋的想:老师一定是看我平时总是第一个达到她的目标,所以才对我方宽要求的。
后来老师为了让我们学的快点而不耽误比赛的时间,就让我们这个星期六下午也来学校学一下午。那天我刚出了村口大雨就倾盆而下,我一个人有些害怕独自走在随时会路过坟堆的路上就没有去。后来还是趁着午休时间在班主任的家里和另外三人学了那天我漏了的。
比赛时教操老师说只要十个,然后我们又进行了场筛选,我是第一个被老师选出来的,我记得老师和我小爷爷及校长说了一句让我铭记终生的话,“她是所有人中跳的最好的一个,甚至资质比我都高,用来做教材也是很合适的!”那时全场的同学和老师都齐刷刷的看着我,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只晓得我很高兴,无比的开心。
之后老师为我们带上红领巾,被选包括我在内我班里的其他三人和另外六个人十人分作两排一字排开,那个拿着摄影机的老师还特意让我站在中间,一路跳下来,我感觉老师们的目光时不时的看我几眼,目光含着赞赏与欣慰让我第一次感到我能因为一件事情如此高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