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中宵带着一本《竹枝词》和一张兵力部署图,回到福字山所在义军的临时驻地,将一路情况细细说与阮方。阮方认为,阮圆虽然身在湘军之中,应该没有发现或者本就有意让嵇中宵拿走兵力部署图,但即便如此,事后绝不至于又让人追杀。所以可以判断,这是其内部黑衣人自发所为。
但嵇中宵考虑到湘军装备精良,兵马粮草充足,要拿下望九山难度颇大,除了联合兄弟旅,打算邀请鹰愁岭的山友枝和众土匪来加入义军,壮大队伍。阮方一听,表示完全赞同。于是当即以二人名义,修书一封,嘱常密云火速前往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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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愁岭地理上本也属于辽阔的大神农架地区,但在这里奇崛雄伟,山高陡峭,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上又有瀑布急湍,小湖良田,岩洞石窟,丛林草甸,村庄人家,自成一体,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有的土匪也在这里生儿育女,繁衍生息,年代久远,土匪们其实同时也成了这里的村民。
山友枝在鹰愁岭落脚暂避,每日舞剑练功,弈棋读诗,本也颇为闲适。但又对卓闻君和卓武一家平静的生活因自己而打乱,内疚不已。久不见嵇中宵的消息,更感觉孤寂。这不,又在繁花谷的急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吹箫了。
那箫声如龙出洞,又如凤还巢,象峡谷中另一股水流。
卓闻君倚靠在山友枝的身上,象一只被箫声俘获的小鸟,更像一枝被宁静催开的花。
“我就愿意世界只有鹰愁岭那么大,友枝,我愿意你是我的土匪窝。”卓闻君微眯着眼睛幽幽地说。
“那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咯!”山友枝放下紫竹玉箫,动情地回应道。
卓闻君深情地看了山友枝一眼,转而望着水花四溅的急流,颇为陶醉:“如果说要有所追求,我只想像水,只要求低处的平静生活。”
山友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这么容易满足!”一把将她搂住,紧紧地偎依着。
良久,山友枝才换了一下姿势,顺手将一根树枝掷入水中,看着树枝被水流冲远说道:“闻君,我们得干点什么了。”
“真的,得干点什么了!”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外面的世界没有诱惑?怎么可能对他所处的时代无动于衷?就像他面对爱情来临时那样。”
“你还想干什么?我们的生活还不够乱的?”卓闻君颇有微词地说。
山友枝:“我们已经被逼上梁山了。”
“自从卓武和木鱼村的村民们取得联系,来这里投奔和习武的,加上原来的徒弟们的传播,这里已经越来越成了一个武学大本营。我打算以鹰愁岭最高的峰为名,创建武林一个新的门派,一改这里是土匪窝的匪名。”
“对,就叫英武堂!”
卓闻君:“你都早有预谋了?掌门人!”
山友枝:“哈哈!有卓武这样的好帮手,有原来在这里劫富济贫的众兄弟,甚至有原来老巫侠播下的侠客名声,一切水到渠成哒!”
“看你那兴奋劲,好久没见你这样的开心颜了!”卓闻君也高兴地说。
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择好黄道吉日,向天下各类门派英雄广发邀请帖,江湖盛传,开张这一天,聚义厅也变成了英武堂,气氛隆重喜庆,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不好了!不好了!”山友枝和卓闻君正在大厅接受众人朝拜祝贺,忽然有个女人叫嚷着从外面慌张闯入。卓武见是照顾清莲姑娘的一个下人,忙问什么事。
“小姐不见了!小姐不见了!”
“啊?谁不见了?慢慢说。”卓武和小白姑娘闻听,大吃了一惊。
“清莲小姐!小姐早上说出去走走,也不要我们跟着。但现在将近中午了,都不见人影。”
众人当即四处寻找,却到处不见踪影!
接着号召大家,扩大搜寻区域,还是不见踪影!
三天后,所有人没日没夜的寻找,都疲惫至极,却依然不见踪影!去哪了?虽然她说过要去找她的丫环春福的,但鹰愁岭到处有人放哨警戒,如果要离开此地,不可能不被发现;遭遇野兽?又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是有人趁帮派成立之际,故意捣乱?却找不出半点破绽和任何形迹。山友枝为此焦头烂额,这可是嵇中宵交给他的一个任务,现在竟然把人给弄丢了
七天过去了,也还没有半点线索消息!
十天,所有人都绝望了,都认为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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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冬夜是如此的冷寂,加上没有月光,又黑又冷让人也变得阴沉。
白天打发常密云前往鹰愁岭送信,就只等消息了。刚吃过晚饭,嵇中宵趁身上很暖和,带着魏不雨巡视了一轮岗哨,回到住处,感觉有些疲劳。泡了一杯姜茶驱寒,然后在窗前呆坐着,想着山友枝接到信是怎样一番神情?欧阳小白姑娘会不会兴奋不已?清莲姑娘会不会一同前来······思绪翩翩,随后,又挑灯看了几页兵书,却不知不觉趴在案上睡着,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叫故乡的地方。
狭长的海峡,像一条河流。两边住满了人家,鸥鸟在水面上翻飞,滑翔,还有椰树和香蕉林。这场景真的象自己说过的那句诗:海象一条河流来到了我们中间。
怎么,清莲姑娘也在这里?只见她坐在一堆大礁石上,浪花冲击着礁石溅起高高的水花。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呢!”
“啊?我却一直在到处寻找着你!”
“那正好······”
清莲姑娘内心好像很欢喜,邀他坐在身旁。
和风吹拂着,二人面朝着大海,清莲姑娘递给他一朵象莲花的花。
“我是有前世的人,你也一样。”
“我希望除了上天为我们打开的今生,我们还有来世,还有生生世世。”
“我不是你的陌生人。”
“是心上的旧时友。”
“你知道吗?我本来是天国的麦地旁,天河边的一朵花,一个明媚的早晨,你来了,看着这一切是好的,便写了一首诗。我其实是你诗中那朵拟人的花!”
“我其实是被你拟人的花,进入诗中!”
“我其实是被你的诗拟人了,才做了人!”
“海象一条河流来到了我们中间!”
“河象一片海在我们中间流淌。”
嵇中宵只知道这些声音在说着。好像是清莲姑娘在说而自己在听,又像似是自己在说而清莲姑娘在听,也仿佛是两个人在对话。只知道这些声音在愉快地说着。
他和她在意境中相拥。
他是她的意象,她是他的意象。
嵇中宵正在世界神奇的拟人诗学中迷思。
梦境却忽然莫名其妙的切换到一个恐怖的场景。只见清莲姑娘一个人走在开满花朵和蝴蝶飞舞的旷野上,而这些花和蝴蝶却都是由雪花变成。突然她觉得累了,来到一株大梅树前,旁边有一块巨大但面目狰狞的大石头,想着爬上去小憩,却脚下一滑,坠入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中。
“救我,救我!”
深渊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浮上来的声音。
嵇中宵情急之下,要跳下深渊去救她,却被一股神秘的气流阻拦,根本跳不下,正在焦急之中,却醒了。
原来自己是趴在案头睡着了,只见房子里面灯火昏暗不定,姜茶尚温,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件棉衣,大概是魏不雨怕他着凉给披上的。
一个令人忘不掉的梦境!
心还在噗噗直跳。
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梦做得有些诡异——凭自己的直感,嵇中宵觉得:清莲姑娘遇到了危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