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一人坐在树林的石头上,无神的双眼凝视着漆黑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满是血污的衣衫已经无法分辨其原本的颜色,阴冷的风吹过,恍若勾魂的镰刀。
他如同人偶一般呆坐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思考,他开始颤抖,或许因为寒冷,或许因为恐惧。
他怔怔地环视周围,地上满是已经干涸的血液,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表情扭曲死不瞑目的尸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污,他不敢想象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
他踉跄着去查看那些尸体,他想看看有没有他认识的人,只见那些尸体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恐,然而都是陌生的脸,他松了一口气,多次调整呼吸之后,他还算冷静地接受了眼下这可怕的现实。
[好冷,身上的血腥味好恶心,要快点洗个澡换身衣服,这山里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就完了,不行,我要赶快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他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决定离开这片树林。
他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树林的尽头,这是一个不算矮的山坡,站在山坡上可以俯视整个村子。
他看见了火光,村子在燃烧,但他并没有听到人类的声音,只有一些乌鸦在村子周围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村子里的人呢?为什么没有人救火?丢弃家园逃走了吗?还是说……都被烧死了?]
他赶紧跑进村子里,一边喊着:“有人吗?喂!还有人吗?!”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他皱着眉,四处张望,看到的只有残破不堪的房屋和满地的血迹。
他无奈地离开了村子,对于这里他没有记忆,也没有人可以询问,只能凭着直觉行动。
虽然他身上没什么伤,但刚才的恐怖场景还是让他有些脱力,脚步虚浮,他摇晃着没有目的的乱走,四周都是大致相同的树林,他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血污和泥土的衣服叹了口气,随便地坐在一棵树下。
[哎,难道真的要死了吗?或许刚才我就应该是那一堆尸体中的一员了吧,但是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他在树下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但是却没有任何答案,终于,身体的疲惫和记忆的空白让他不堪重负昏睡过去。
黑暗中,他感觉到有重物压在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他想呼救却只能发出几个贫乏的音调。
“唔……”
他感到那重物在他身上跳动,反复下坠的重量让他更加痛苦,感觉快要窒息了,这时他隐约听到有人说了什么,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了,他尝试着睁开眼睛,费力地动着沉重的眼皮,只见两个黑色的脑袋挤在他眼前。
“喂,看得见我吗?”他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但眼前却是一只黑猫用尾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点点头,想到刚才在自己身上跳来跳去的估计就是这家伙了。他艰难地动着发麻的身体想要坐起来,一个黑衣青年很及时地过来扶他起身,并拿了个垫子垫在他身后,又回手拿了杯水给他。
干渴的喉咙得到了滋润,但声音还是很沙哑。
“你们是……”
“我是贺溪,是个商人,它是妙妙,是只猫。这是我家,你在树林里晕倒,我们路过捡到了你。”黑衣青年简明扼要的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他对贺溪和这只会说话的猫有些戒备,但还是有礼貌地道谢:“谢谢你们了。”
“我是……”刚想说自己的名字,但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贺溪见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神情恍惚好像马上又要晕倒的样子,于是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没关系,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人准备药浴和食物。”说着,便转身出门了。
毕竟贺溪发现他的时候他满身血污晕倒在瘴气弥漫的山林里,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他不想说,没什么好奇心的贺溪自然也没有多问。
他坐在床上,努力的搜索自己的记忆,结果发现他的记忆居然开始于那个树林。名字,身份,经历,他什么都不知道。
“喂!别想了!眉头皱的都打结了!”一个软软的猫爪糊上了他的脸,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放下了他的戒备。
他回过神来苦笑着拉着小黑猫的爪子,把它抱在腿上,摸着它肚子上柔软的毛,捏捏他小爪子的肉垫,心情大好,笑着说:“好好好,不想了。”
“呐,妙妙,你为什么会说话呢?”
妙妙被摸的舒服,愉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我是妖怪呀喵~你居然不怕。”
“嗯不怕,因为我没有感到恶意,而且你和贺溪救了我。”他笑着摸着妙妙柔软的毛,感到一身的疲惫都被治愈了。
片刻后,一个侍女在门口敲了敲门,柔声道:“药浴已经准备好了,公子请随奴婢来。”
“好。”说着,他放下妙妙走出门去。
跟着侍女来到了浴室,他看到了一个屏风,仙鹤祥云高山流水,很是古朴典雅,屏风后面是一面琉璃镜和一个巨大浴桶,药香扑面而来,不刺鼻,让人很舒服。
侍女走过来准备给他宽衣,他脸色微微一红,转头对侍女道:“额,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您去忙吧。”
“是,干净的衣物放在桌上了,奴婢就在门口,公子有需要摇铃即可。”铃就在浴桶边,侍女抬手示意后,恭敬地退出浴室。
他脱下衣服,刚要迈进浴桶,他看见了镜中映出的人,他愣愣地走近,看着镜子里陌生的人,一张年轻的脸,却白发苍苍,单薄的身躯隐约可见肋骨,一道突兀的伤疤,从锁骨到腰际,宛如蜈蚣般蛰伏在苍白的皮肤上。
[这就是……我吗……]
他抬手触碰胸前的伤疤,颜色不深,但突起的形状却让他不自觉地颤抖。
他清洗完灰白的长发,坐进浴桶,温热的水伴着药香十分解乏,他接受了现实,冷静下来开始理顺他现有的记忆,并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生活。
过了许久,他感觉到水温渐凉,于是迈出浴桶,抓过毛巾随意擦拭了一下,穿上衣服走出浴室。
一开门,就看见刚刚的侍女站在门口,他泡了这么久侍女一直等在门口,他感到有些愧疚,说道:“久等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公子需要奴婢帮您梳理头发吗?”侍女低着头恭敬的说着。
“额,好。”刚刚只是胡乱地擦拭了一下,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长发梳理起来也很麻烦,有人帮忙梳理他当然欣然接受。
他乖乖坐到镜子前,侍女把他的头发擦干并梳理好,用一根发带绑成一束放在背后,灰白的发未显衰老,与一袭白衣相搭配,反而有种仙风道骨之感。
妙妙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腿,抓了抓他的裤子,示意他跟它走。他站起来对侍女微微鞠躬表示感谢,便跟着妙妙走出了浴室。
走远了妙妙埋怨道:“怎么洗了那么久?我们都快饿死了!快走快走,吃饭啦!”
“好好好。”他抱歉地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妙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