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丹阁,雅室内。
丹童已为蔡大师温了茶。
茶香扑鼻,蔡大师却没心思去饮,他目光始终投向窗外,仿佛还能看到已消失在长街尽头的步千尘似的——他并没有派人去跟踪步千尘,也从来没有过这个心思。
丹童知道他在思考,便默默地站在一旁,没去打搅。
过了很久,蔡大师才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淡淡道:“景儿,你觉得那位小兄弟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又或者全是真的还是全是假的?”
丹童认真想了想,心里却没多大把握,只能赧然道:“弟子实在分辨不出,只觉得真真假假,难以看清。”
蔡大师叹了口气,道:“至少也有几分是真的吧?”
他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丹童。
丹童听着,却有些诧异,不由道:“师傅也看不透他吗?”
蔡大师摇了摇头,道:“他表现得很自然,没有一丝编造谎言的样子……又或许在那一刻,他已把自己的谎言当成了真实……”
他顿了一顿,才道:“若真是这样,那此人定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丹童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师傅既然也不能确定,为何还要拉下身份与他结交,甚至还将神通玉与空间玉瓶白送给他?这两件东西虽破损严重,但研究价值也不是寻常金钱所能衡量的,上次孟大师开口,您都没舍得卖……”
蔡大师目光闪了闪,道:“既然分辨不出真假,那不如索性将之当成真的好了!若他真是师从丹界名宿,那我岂非赚到了?
再则他即便是在说谎,单凭他个人,也给我一种十分不简单的感觉,能与这样一个人交好,或许也不是件坏事。也许将来,我还能从他那得到些什么好处也不一定。”
丹童没有再言语。
蔡大师笑了笑,终于是饮了一口已经稍凉的茶水,后朝丹童吩咐道:“景儿,你去将他卖出的六阳淬身丹拿来,或许能从里边看出些端倪也说不定。”
丹童领命离去,没过多久,已手持一个玉盒返回。
他躬着身,在蔡大师面前将玉盒打开,一颗红彤彤的六阳淬身丹显露而出。
蔡大师伸手一引,真气凝成丝线,将六阳淬身丹引离盒子,悬置在身前。
随后,他仔仔细细的将六阳淬身丹看了个遍。
起初他脸色还不变,但越看脸色便越凝重。
到最后,他甚至单手捏了个丹诀,打入了六阳淬身丹中。
只见六阳淬身丹开始滴溜溜地缓缓旋转,忽然渐渐变得透明,直到最后竟仿佛变成了一颗透明的玻璃珠子,毫无瑕疵。
见此,蔡大师脸上除了凝重之外,已多出了一抹惊色。
他忽的闭起双目,酝酿了良久,张口吐出了一道炼丹师独有的丹气,吹在透明无暇的六阳淬身丹上。
两者相遇,仿佛是天雷引动了地火。
霎时间,六阳淬身丹已发生了微微的震颤,周身六团淡红色雾气合成一股,笼罩住丹身,混混沌沌,不可琢磨。
在这一刻,蔡大师目中的惊色,已转变成了无以复加的惊骇之色。
他失态的惊呼出声:“浑然天成!竟是浑然天成!”
丹童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师傅,这丹药很了得么?”
蔡大师难以平复心中的激动,解释道:“浑然天成,代表的是完美中的完美,完美中的极致,就好似天地初开时,自生形成的物品一般,没有任何斧凿人为的痕迹。”
他已又忍不住叹道:“能炼制出浑然天成的六阳淬身丹,丹术造诣之高,至少也是一位三品炼丹师!”
丹童心中一跳,道:“如此说来,刚刚那个小……那位萧公子说的是都是真的?”
蔡大师点了点头,肯定道:“是真的!浑然天成的丹药,对于炼丹师而言,已是种艺术品、非卖品,轻易不会拿去出售,只有在必要时,会赐予自己的弟子或好友。”
他看了看丹童,又道:“你师伯曾经困于一品境数年之久,之后便是有幸得到师祖赐下一颗浑然天成的培息丹,他日夜不辍的观摩参悟,仅仅用了半年,便突破桎梏,成了一位二品炼丹师!”
丹童心思敏锐,立时作揖道:“恭贺师傅,有了这一颗浑然天成的六阳淬身丹,想必师傅定能很快破入二品境了。”
蔡大师也忍不住高兴地笑了笑,慎之又慎的将六阳淬身丹收好。
随后他望向窗外,目光悠远,心中叹道:“萧小兄弟,你果然是位福星啊!刚刚还言你日后说不定会帮得上蔡某,没想到现在就已成了现实。这份人情,蔡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偿还。”
很快,他又自摇了摇头,心道:“暴脾气的丹界前辈……单凭这一点,实在不好猜测,但萧小兄弟的师尊定是丹界名宿无疑,敢于评价青木丹王,甚至极有可能是丹界的泰山北斗,此等高人的弟子,又有什么地方会用得上我的?”
他忽然有些庆幸,好在是没有贸然派人去跟踪步千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天色尚早,长街上人流仍多。
步千尘混在人群之中,不疾不徐的前行,显得不慌不忙。
但他心中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一直在仔细留意四周,看有没有人跟踪。
事实上,他实在没把握能蒙骗那位看起来很不好对付的蔡大师,生怕对方识破后会直接追上来。
他慢慢地在街上兜了好几圈,发现没人跟踪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显然,蔡大师应该是成功被他忽悠了。
想想也是,他的表现可是相当到位的,一上去便真诚待人,表明自己因出门在外,不想惹上麻烦,所以隐藏了身份,达到了先声夺人的目的。
之后在说那一系列谎话时,他更是表现得相当出色,甚至将自己都骗了进去。
在如此完美的表演下,对方若还抱有太大的怀疑,那他也真的没办法了。
不论在何时,步千尘都不缺少耐心与谨慎。
他在确定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后,才谨而慎之的来到了步家堡一处偏僻围墙外,利用守卫巡逻的间隙,翻入了步家中,悄无声息的到达了自己的住宅。
转眼,两日过去。
步千尘在斗兽场中完成十连杀,破掉石一杉记录一事已传遍了整个安阳镇。
他的二十一剑十杀战绩,更是成了热门话题,茶馆酒店内,大街小巷里,都有很多人在议论,都在为此震惊。
谁人都知,步千尘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废物少主”的名号流传于坊间,他资质平平一事,在安阳镇已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这么样一位寻常人物,突然间如此惊艳,令很多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有些消息灵通之人,更是打探到了石一杉与步千尘之间有过节一事。称不久后,两人之间,定是会有一场激烈的较量。
对于这个说法,石一杉自然嗤之以鼻。
他并不觉得步千尘在斗兽场完成十连杀有多了不起,杀的都是一些同境妖兽,这只能证明步千尘在同境中,战力强一些罢了,难不成还能越两重境界打败他?
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件事在安阳镇各大势力中传开了。
说是两日前,曾有一位神秘炼丹师出现在了青木丹阁中,出手便是一颗六阳淬身丹。
此事在各大势力中引起了震动,纷纷想要寻找那位神秘炼丹师。
但在昨日,青木丹阁的蔡大师却突然发话,称众势力之主别白费心思了,对方既然有意要避开,就别去强求为好,否则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只会带来灾难。
各大势力之主一听,纷纷沉默。
步千尘得知这两个消息后,倒也没有太大的惊讶。
要说有些意外,便是蔡大师竟会出言警告各大势力之主。
如此看来,对方还真是对自己的谎言深信不疑了。
步千尘没在这两件事上多留意。
他正待在屋内,盯着手中布满裂纹的空间玉瓶,心中充满了忐忑与期待。
因为,他将要开始动用混沌气流去尝试修复此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