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山岚渐起。
步千尘正打算回府,可脚步却又顿住了。
他听到了动静。
纷杂的脚步声,有人在接近,不少的人!
是谁?
“步千尘,我道你躲哪去了,原来藏在这鬼地方,是不是嫌我下手太重,跑到这来哭鼻子了?还是自知没了靠山,打算来跟你那鬼爷爷诉苦?”
不用去想,来人已给了他答案。
转身望去,五六条人影从山道显露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昨日在少主试上击败他的步泽,其余人等,都是步泽平日的拥趸,一些旁支子弟。
他们看向步千尘,脸上挂满了戏谑,就好像一群猫发现了一只可以尽情戏耍的老鼠。
步千尘目光很冷,道:“这里不欢迎你们,滚!”
步泽怪笑道:“哟,好大的威风啊!这座山难道署上了你的名字?我们为何不能来?”
他吊儿郎当的率领狗腿子走上前,又道:“我非但能来,我还能在这撒尿、打人,做我一切想做的事,你管得了吗?”
语声中,他已走到了步千尘带来的装有祭品的盒子前,伸脚一踢,盒子里的点心、烧鹅、酒水全都撒了一地。
他把脚一缩,叫道:“哎哟!不小心把你的东西踢翻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也不要紧,你捡起来还是一样可以拿去让你那鬼爷爷品尝的,反正他以前不也是个乞丐吗?岂非经常吃地上的东西?”
他自觉这话说得实在漂亮,哈哈大笑着看向一众小弟,道:“你们说是不是?”
“泽哥,你这话说得实在是漂亮极了!”
“哈哈哈,实在是妙,泽哥高明,小弟佩服。”
一干小弟哄然大笑。
“我劝你们最好将地上的东西全塞进你们的狗嘴里,再到我爷爷坟前跪下道歉,各掌一百个耳光,否则休想从这山上下去!”
步千尘寒着脸,声音如同凛冬朔风,直叫步泽等人浑身一颤,一时间竟有些笑不出了。
缓过神后,步泽不觉受了奇耻大辱,喝道:“他娘的,还敢猖狂!都给我上,让他那鬼爷爷瞧瞧,我们是如何炮制他这废物孙子的!”
“都给我住手!”
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一声娇喝远远的传了过来。
声音不是很洪亮,却叫步泽耳朵翁鸣,头脑昏沉,一时间竟有些站不住脚。已经朝前冲去的几人,更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唯有步千尘免过了此祸,尚还保持清醒。
他也不再去理会步泽等人,目光朝喝声传来之处望去,脸上浮出了喜色。
这声音,他实在太过熟悉了。
一道倩影从山间小路掠出,踩着莲花般的步伐,掠过步泽等人,来到了步千尘面前。
香风扑面,看着面前身材高挑,面容娇美,充满活力的女子,步千尘露出了开心地笑容,道:“馨姐,你怎么来了?”
步馨掐了掐他的脸,笑道:“再不来你就得被人欺负了!”
步千尘被掐得有些不自在,往后一撤,摆脱开魔爪,道:“馨姐你不是外出历练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步馨不依不饶,又将他的脸掐住,笑道:“怎么?还害臊了?五六年前,也不知是谁左一声馨姐,右一声馨姐的求背背……”
“咳咳……”
步千尘咳了咳,脸不由微红,打断道:“馨姐,问你话呢,别老往一边扯。”
步馨眨眨眼,道:“那你还敢不敢躲了?”
步千尘无奈道:“不躲了,你想掐就掐吧。”
步馨展颜道:“这才乖嘛!”
用力揉了揉步千尘的脸,才又道:“出去历练一年了,想家了。”瞅了瞅步千尘,“也想你了,所以就赶回来了。今日刚到,见你不在府上,便知道你又跑来看步爷爷了。”
对面,步泽已清醒了过来,瞪眼便骂:“步馨,你又来管闲事!”
步馨闻言转身,像护犊子一样将步千尘护在身后,一改笑脸,哼声道:“步泽,按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族姐,没大没小的,是不是皮痒了?”
步泽哼道:“你也就仗着年纪大些,修为高些欺负人,我劝你少管易哥的事,否则以后没你好果子吃。”
步馨冷下了脸,道:“还敢威胁我?你滚不滚?再不滚我就将你扔下山去!”作势欲打。
步泽吓得连连后退,却仍是装作硬气道:“你给我等着,迟早叫你好看!”
语声中却已带着一干狗腿子落荒而逃了。
步千尘上前一步,沉喝道:“步泽,你还未对你今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这份账,我记下了,很快就会向你讨要,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哈哈,我等着,就怕你这废物没本事。”步泽逃跑之迅速,却仍不肯示弱。
见步泽一干人没了影,步馨才又恢复笑脸,向步千尘打趣道:“怎么,这才一年不见,就学会狐假虎威了?以前我帮你解围,你可是会给我摆臭脸的。”
步千尘干笑几声,却没有解释。他倒是很想说:“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早让他们吃苦头了。”
谁知见他如此,步馨脸色忽的柔和了下来,柔声道:“这也不怪你,我不在的这一年,没人帮你出头,你定是受了很多委屈,也是该学会借助外力保护自己了。”
步千尘真想白她一眼,他的处事态度可没变。变的,是他的实力!
步馨见他不说话,又叹道:“我听说了,昨日的少主试,你又败了,与柳家的关系也弄僵了?”
她小心地看了步千尘一眼,见他情绪没有波动,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其实你也不必难过,这少主不当也罢,反正也没什么好当的……”
“至于柳家……那些名门望族的人,翻脸就是比翻书还快,你也别太在意了。”
步千尘看向步馨,目光温柔,道:“馨姐,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
“真的。”
“千万别忍着,对身体不好,要是难受的话,你就哭出来吧,姐姐的肩膀借你靠靠。”
“我,真的,没事!”
见步馨仍是一脸怀疑,步千尘只能败下阵来,一转话锋,道:“馨姐,你单凭喝声便能震晕步泽,想必修为已经达到后天境八重了吧?”
闻言,步馨果然是将注意力转移,惊讶道:“小尘子,一年不见,眼力提高不少啊!”
步千尘脸色一僵,苦着脸道:“馨姐,你能不能换个称呼?还小尘子……我已经长大了。”
步馨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掩嘴笑道:“确实不小了,已经是翩翩公子了,比起我在外边看到的那些臭男人要好上千万倍。”
伸手掐了掐步千尘的脸:“瞧这俊俏的小脸蛋,看得姐姐我都心动了。”
说话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僵,继而闪过一丝羞愤与落寞。
步千尘察觉后,眉头蹙起,道:“馨姐,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步馨闻言回神,变得有些慌乱,遮掩着笑骂道:“笑话!姐姐我能让别人给欺负了?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你就别瞎猜了。”
步千尘眉头皱得更深,一脸严肃地盯住她不放。
步馨笑脸一僵,没好气道:“真没什么,姐姐的事你就别管了好不好?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理你了!”说着扳起了脸。
步千尘顿时泄气,满脸严肃化作苦笑。他实在拿这位族姐没办法,不但性子倔,还很霸道,只要她不想说,任你如何逼迫也都没用的。
步馨见状,立刻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独有的笑容,惹得步千尘一阵白眼。
过了半晌,步馨才又幽幽道:“小尘子,你是不是打算要闯试武堂三关?是不是决心要参加银羽试?”
步千尘点点头:“是。非闯不可,非参加不可!”
步馨叹道:“步易可不好对付……而整个安阳镇内与步易天赋相当,甚至要强于他的人,石、吴、莫三家尚有四个,安阳武馆也有一个。
特别是石家的石聪,身具二星武赋,天资为安阳镇之最,传闻他早年有过奇遇,一年前实力便已是后天境七重,现在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实难揣测,你若要参加银羽试,此人必是最大的劲敌!”
步千尘仍是点头:“我知道。”
步馨看向他,笑道:“有把握吗?”
步千尘只是笑了笑。
步馨又开始捏他的脸,展颜道:“姐姐支持你,你可得努力了。”
步千尘顿了顿,问:“馨姐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步馨白了他一眼:“奇怪什么?”
步千尘看向她:“例如……我这显得可笑的自信……”
步馨站起身,向前踱了几步,良久后回眸笑道:“我一直都坚信,终有一日,小尘子一定会变得很了不起!”
步千尘只觉鼻子发酸,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步馨走回他身前,蹲下,掐他的脸,笑道:“是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呀?”
两人的脸相隔不过一寸,步千尘甚至能呼吸到她吐出的芬芳,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坚定,认真道:“馨姐,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他深深地看了步馨一眼,意有所指道:“谁要是敢欺负馨姐,我定要将他抓来任馨姐处置!”
步馨怔怔地看向他,一时间也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欣慰,也只觉鼻子发酸。
但她不是个轻易显露柔弱的人,伸手一推步千尘的额头,笑骂道:“小屁孩,还想保护起姐姐了?”
语声中却已别过头去。
步千尘静静地看着,心中充满了温情。
“小尘子,起风了,风很大,我们回去吧!”
步馨也不回头,走在前边。
步千尘应了声“好”,追了上去,却没去看她的脸,她的眼。
天色昏暗。
两人走后,山上本不应该再有人了,但现在却仍还有一人站在坟前。
一个女人,提盒子的女人。
一个女人手里若提着个黑木盒子,都不会太好看,但她却是个例外。
如血的红衣,如瀑的黑发,正随风微微拂动。
曼妙的身姿,在夜色的衬托下,说不出的迷幻,似乎本不该存于这尘世间。
“老头子,你演的戏真假,连小可恶都猜到了。”
“你倒也狠心,扔下小可恶一人,让他独自面对一切么?小可恶才多大?你就能放心了?”
男人们若是听到了她埋怨的语气,身子怕是得酥到地上去。
当然,若是再有幸能听到她笑,只怕每一个男人都会觉得此生无憾了。
她现在就在笑,可惜没人有福分消受。
她边笑边自语道:“前辈?小可恶,你竟然叫我前辈,还行拜礼,姐姐可真是要伤心死咯!”
笑声尚存,人却已不见了。
ps:四、五章都在交代一些事情,顺带挖点坑,可能有些不得劲,但从下一章开始,就好了,大家耐心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