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场拍卖会是真是假,大堂之中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坐于台下的市井英雄们或高声呼喊喜形于色,或低头顿足懊悔不已,将这里的场面撩拨得紧张十足。
高台之上或是名贵,或是珍稀的物品一件件被拍出,或真或假的价码充斥其中,不仅是大厅内的土豪,就连二层楼上的包房也时不时地参与进场间的争斗。
只是,在这最中间的包房内,此刻却陷入了一阵无言的境地。
商泉一言不发,紧紧盯着桌台上那跳动着的火烛,心中思绪万千却总也想不清明。司空英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嘴角含笑,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又将视线投向窗外,去看这场没有丝毫悬念的表演。
不知过了多久,大堂之上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响动,惊醒了沉默的少年。商泉猛然回过神来,赶忙看向场内,却见一个蒙着黑布的巨大铁笼被推上了高台。
心中有些忐忑,也有一丝期望,商泉紧盯着台上的铁笼,心中希望那黑布之下是自己心中的可爱姑娘,又有一丝害怕,怕别人与自己争抢。
韩管家可没有太多的想法,看着二层楼的方向微微一笑,将铁笼上方的黑布揭起,无不得意地介绍道:“听说长安的少爷们多喜欢玩蛐蛐,在方寸之间斗个输赢。我沙屏城地处南域,虽然玩的东西没那么文雅,却也有自己独特的魅力。这斗虫斗兽,又哪里有斗人来的心血沸腾。争一时输赢,又哪比得上争一世的生死来得惊险刺激。”
场间一片喧嚣,英雄豪杰无不心血沸腾,好像此时就身处斗兽场之中。韩管家继续说道:“台上台下坐的都是本城的上流人物,谁家没几个听话的野蛮奴隶,谁家又没几个不听话的野蛮斗士。城南斗兽场的赌局开了那么多年,又有几个野蛮人斗士能真正得胜上十场呢!当然,这都是些废话,言归正传,你们看,这笼中的野蛮人虽然看上去不大,但可是身手了得的兽修者,当初我们捉他的时候可是损失了不少弟兄。司空大人本想着将他培养成为我英雄堂的一把尖刀,可惜这个野蛮人不识好歹,拒绝了大人的好意。现在,我们英雄堂将他推上前台,送到你们的手里。若是你们当中谁有能力,那就驯服他做最听话的奴隶,若是不想,那就将他培养成为斗兽场中最勇猛的斗士,也好为你们赢得更大的财富。”
铁笼之中,盘腿而坐的野蛮人冷漠得看着堂下的众人,好像他们才是笼中的囚犯一般。锐利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气馁,更没有一丝被囚禁的愤怒。粗重的铁链缠绕在他的脚踝与手臂上,却依然压不跨他那单薄的身子。铁笼虽然能困住他的身体,却也不能磨灭他的精神。
商泉看着笼中的野蛮人,只觉得他比地牢之下的那个兽修者更为强大。虽不知他到底是哪个境界,但是直觉告诉自己,正面交锋,商泉没有一丝的机会。
场中有人高喊:“这个小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又能厉害到哪去。韩大人,你好歹让我们见识一下他的本事才好。若是在那斗兽场干脆死去,那我们的银子不是就打了水漂了么!”
韩管家看了看场间问话的汉子,冷笑道:“我英雄堂的声誉在此,又怎么会拍卖一些没有名头的货品?只要你将他买回去,自然能见到他的本事。现在,众位英雄豪杰,这个野蛮奴隶,起价五百两,请出价。。。”
话音刚落,只听二层楼传出一个声音,“这个兽修者倒是有趣,可是与我们长安城中真正的高手还有不少的差距。这里我就出五百一十两纹银,就当是抛砖引玉吧!”
商泉听出了那声音是来自长安的皇商,更是听出了这些皇商对这个野蛮少年并没有一丝兴趣,心中有些安宁,却也有些疑惑。
司空英见商泉有些不明白,解释道:“帝国之中并没有奴隶,更不要说是把人关在一处斗个你死我活。只因这里是帝国的最南边,而当作奴隶的也只是那些南方森林中的野蛮人,所以这沙屏城中才会有斗兽场的存在。那些长安来的贵客既不能去斗兽,也没有心思调教这个兽修者,毕竟,忠心的护卫那么多,何必自找麻烦要去相信一个野蛮人呢!他们先一步出价,就是要告诉我们,这个野蛮人他们并没有兴趣,让我们放开竞价就好!”
商泉点点头,喃喃说道:“那些长安来的皇商果真有些气度,只是希望他们对所有的野蛮人都不要有想法,这样才是真正的好。”
司空英见商泉终于有了反应,轻声说道:“虽说是皇商,但毕竟也是商人。商人唯利是图,八面玲珑,做人处事自有一番气度。”
大堂之中的叫价声彼此起伏,众人似乎对这个厉害的野蛮人都很感兴趣,商泉突然想到了韩管家提到的城南斗兽场,心中有些疑问,问道:“姐姐,他们说的斗兽场是什么地方,难道是看野兽打架的地方么!我听着韩管家的意思,是不是在那斗兽场之中,也能看见兽修者之间的争斗,好看么!”
司空英似乎并不像让商泉了解太多,只是简单的说道:“那城南斗兽场不过是一个供人消遣的地方,你还太小,并不适合去那里。这野人打架,又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那里面无论是斗兽还是斗人,都只是赌博的一种手段而已。各大世家在那里不仅能彰显自家的实力,也能赢得失败者众多的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商泉有些明白了,看着铁笼中的野蛮人,听着那越来越高的价码,轻声说道:“原来那个兽修者不过是笼中的蛐蛐,只能在罐子里为自己的主人赢得脸面与财富。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前些年长安城的蛐蛐那么贵,原来原因是在这里。”
司空英摸了摸商泉的脑袋,说道:“你这孩子倒也聪明,只是这大人的心思,你还是不要去乱猜。有些东西,等你长大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商泉似乎是有些灰心,沉默下来,司空英看着不说话的少年,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不知在思谋着些什么。
大堂之中再无人出价,并不是他们之中有谁买下了那个兽修者,而是二层楼上的大人物们终于开始了竞价。
一个阴柔的声音自商泉旁边的房间内传出,显得是如此漫不经心,又是如此得势在必得,“叫了这么半天才到八百多两银子,真是有够慢的。我直接叫到一千两,那些无所谓的人都就散了吧!”
此话一出,大堂中一片安静,就连那个笼中的野蛮人也看了看说话的方向,眼中的凶狠一闪而过,最后只剩下安静的蛰伏。
又有人出价,同样的势在必得,不一样的却是话语中的火药味,“哈哈,宇文兄弟说的没错,那些无所谓的人还是趁早散了的好,免得瞎耽误工夫。这长夜漫漫,若是耽误了时候,那家中的小娘子可是会怪罪我的。韩管家,我出一千一百两!”
司空英眼珠一转,拍了拍商泉,看着他那询问的眼睛,说道:“弟弟,你想不想喊个价试试。就当先预热一番。等会你的小美人出来了,你也好喊得更潇洒一些。”
商泉眼睛一亮,听着场间的针锋相对,心中有些意动,想了想,问道:“姐姐,那我喊多少合适。不会真的将那个野蛮人买回来了吧!”
司空英摇摇头,说道:“我在这英雄堂有一万两银子的额度,超过这些那就需要真金白银去结算了。往日里这野蛮人不过是千两银子上下,我记得这英雄堂拍卖过最贵的野蛮人也不过是七千八百两银子,还是一个色中饿鬼拍下的记录。”
商泉小心问道:“那我叫价不超过七千八就好了?!”
司空英一拍他的脑袋,佯怒道:“你这小子,脑子里不会还想着那个小姑娘呢吧!七千八?一千八都有些高了!保险起见,你留八千两银子准备拍下那个野蛮少女,剩下两千两就当是感觉一下这场间的气氛,要不然等那个小美人出来,你连张嘴都不敢,那如何在她面前表现得如同真命天子一般!”
商泉不好意思得低下了脑袋,眼中却闪着异样的神采,心中不知闪过了多少澎湃的画面,再抬头时胸中尽是一片豪情万丈。
某时某刻,有美丽的姑娘正要被歹人所欺负,从天而降一个英雄少年,打退了无数凶恶的歹人,救得小姐,赢得美人心;某日某场,两军交战,正待我方陷入一片苦战,眼看就要全军覆灭时,远方一道烟尘,一个少年小将,带着无穷的杀意冲入战场,赢得此战,成为众人的英雄;此时此刻,一个柔弱的少女正待被议价而沽,周围尽是如狼似虎的邪恶眼神,这时候,一个少年挺身而出,高声叫价震慑四方,迎来的将是那少女感激的目光与柔情。
商泉深吸一口气,将这些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段子抛之脑后,此刻,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英雄少年;此刻,他就是书中的少年小将;此刻,他将实现一直以来的梦想,成就真正的英雄事迹。
场中的叫价已经到了一千五百两,商泉鼓足了勇气,对着窗外高声喊道:“一千五百一十两!韩大人,我出一千五百一十两!”
尚且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场间,这并不嘹亮的声音中似乎还有一丝颤抖。有人正要开口嘲笑,却被身边的人拽住了身子。即使这个声音是这么的稚嫩与心虚,但依然没有人敢说些什么。二层楼中的任意一句话都值得尊敬,更不要说是那个正处中间,始终没有出声的司空家的包房呢。
虽然司空这个姓氏不是三青郡七世家中的一员,但是所有的人都忘不了,当初沙屏城中的九个庞大的世家,是如何成为如今的七世家的。
场间的寂静只是一刹,片刻之后,所有的人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角色,只是偶尔看向楼上的目光有了一丝疑惑,也有了些许期望。
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自己不在其中。可二层楼上的大人物显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吓得偃旗息鼓,至少他们也是有脸面的。
那个阴柔的声音随之又响起,恭敬得说道:“原来司空小姐果真来了,请恕在下没有及时拜见。怎么,司空小姐对这野蛮人也有兴趣?”
司空英傲然说道:“宇文公子,我对这野蛮人可没什么兴趣,只是我今日刚认的弟弟见那野蛮人有些好玩,想买回去看个稀奇,你们随意,就当我不在好了!”
又有声音传出,“哈哈,武文拜见司空小姐,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韩管家,我出一千五百五十两银子!”
“武文!你倒是当真不会客气。这个野蛮人我志在必得,我宇文清出一千七百两!”随之而来的阴柔声音似乎有些气恼,价码也越发得高了。
商泉有些胆怯,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没由来的兴奋,对着场间又高喊道:“一千七百五十两!我出一千七百五十两!”
似乎是听出了少年话语中的无所谓与不在乎,那个阴柔的声音沉寂了片刻,说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司空小姐的弟弟也当真不凡。我虽然对这个兽修者志在必得,但也不是势在必得,那我出一千八百两,再多了我也就不要了!”
“哈哈!宇文清,你还是这么小家子气,难道宇文大人没有给你太多的零花钱么!这么快就放弃了。韩管家,我出一千八百一十两!”
司空英摇摇头,对商泉说道:“这三青郡除却我们司空家不提,也就是宇文世家的实力更为强悍一些,可惜这宇文清虽然心高,但毕竟不如他的大哥宇文宁更得家主重视。即便是你的宁大哥不愿接受家中的买卖,但那宇文大人却依然相信,总有一天宇文宁会放弃英雄堂的职务,回到家族接手知府的位置!”
商泉有些不明白,问道:“那宇文大人到底是知府还是商人,我怎么有些糊涂啊!”
司空英浅笑道:“大人!商人!又有什么区别。在这三青郡,宇文世家一直以来都是这沙屏城的知府,同时也是这里最大的盐商与米商。自古官商多一体,有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在这沙屏城中,做的明显一些罢了。”
高台之上的韩管家又开始了倒数三数,商泉心念微动,胸中涌现一片豪情,对着窗外大声喊道:“两千两,我出两千两银子!”
司空英一把拉回商泉,说道:“你这小子,怎么是要当真买下那个野蛮人不成。一千八的价格就应经很高了,你没见那武文也只是多加了十两银子么!”
商泉挺了挺胸膛,说道:“姐姐,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宁大哥对我不错,这宇文清是宁大哥的弟弟,我也不想让别人轻看于他。姐姐放心,我虽然是出来跟着师傅卖艺的,但家中却是大户。一万两银子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改日我回到家中,定让父亲将银子给姐姐送来,肯定不会让您吃亏的!”
司空英捏了捏商泉的小脸,说道:“你呀你!也就是姐姐相信你的话,若是别人,肯定认为你在吹牛呢!”
商泉小脸微红,但也不好说些什么,总不能说整个帝国都是自家的吧,虽然这是实话,但更不会有人相信。
司空英见商泉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又说道:“弟弟,你的想法倒也不错。一下子叫到两千两的价码,他们都没有心思再与你争抢了。想不到你头一次在这拍卖会上喊价,就能技惊四座,果然不愧是英雄少年啊!”
商泉听到此话,却也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连忙向场间看去,果然听不到任何人再出价。堂上的韩管家正在倒数三数,随着一声锤音,那野蛮人就算是被商泉买下了。
商泉缩回身子,苦着脸说道:“我就是瞎喊了一声,怎么就买下来了。姐姐,这个野蛮人能退了么,我可没有地方去安置他啊!”
司空英笑得合不拢嘴,说道:“你一下子加那么多,那些人怎么敢还于你争抢。不过是一个兽修者,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两千两的价码,就已经是这里新的纪录了。恭喜弟弟,成功拍下了那个野蛮人,真是旗开得胜啊!这拍卖会上的货品一经拍出,肯定是不能退的,这也是英雄堂的规矩。你就好好想想,如何安置他吧!”
商泉直摇头,无奈说道:“我和师傅住在客栈,总不能将那个铁笼放在客栈里面吧,师傅要是知道我做了如此可笑的事情,一定不会再放我出来的!”
懊恼的少年无比头疼,怎么也想不出如何在师傅面前解释这件事情,只能在司空英这里装着可怜,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轻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