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愣愣得站在父母的坟前,一直盯着不远处黑暗中的阴影,清冷的月光洒下,让少年看清那处阴影原来只是一节枯木桩。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原来这不是梦,那乞丐大人真的是要教自已一些东西,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难道是我这些年来递给那个乞丐的吃食打动了他,还是他看我可怜要帮助我。
仔细想了一会,那位大人并没有要求自己做什么,那还有什么担心的呢。林君对着父母的双坟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得走下了矮青山。
心中只要有了目标,更加上还有人会好心得帮助自己,那自己又怎么能沉浸在悲痛当中呢!父母在天上也一定希望自己能好起来吧!
今夜林君再也不会失眠,带着对未来的希望他很快进入梦乡。整个小镇彻底安静下来,只是哪家卧房会偶然传来急促的呻吟,更在一些暗处有着一些无人知晓的对话。
无名酒馆内堂还亮着一盏灯,微弱的烛光照着坐在地上的人,映出一片阴影。不知为何,裴老板还没有入睡,贪财的家伙把自己藏着的黑木匣子从地板里翻出,将里面的银钱都倒了出来,就这么席地而坐,耐心地数着自己的财产。
“裴大人!”
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裴老板却连头也没有抬,自顾自得数着手中的银票。乞丐从黑暗中显出身形,看着那不理自己的裴老板含笑不语。
终于数完了自己的家当,裴老板小心得把所有的银票叠好放入匣中,又将那些完整的银锭摆在银票上面,最后将那些碎银大钱往匣中一撒,这才合上匣子,藏入地板中。
转身看了看那不请而入的客人,裴老板却没有生气,只是问道:“难得听你叫一声裴大人!说吧,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公事么!难道院里又有什么指示不成!”
乞丐看着一脸正经的裴老板点点头,说道:“裴大人,我这次来正是有一件公事需要你配合。希望你不要拒绝。”
裴老板来了兴趣,问道:“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过来,还要让我配合。你我虽在同一个院子,可头上的大人可是不同,虽说你上头的大人官位比较高,但若是想指派我做些什么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乞丐笑了,裴老板的回答并不在意料之外,朝廷的官员都是一个样子,要想做些事情,那都要有自己顶头上司发话才会做,这不做总比做错了要强啊!
乞丐正言道:“裴老板身为镇北军的明路监察史,在这小镇也待了有些年头了。镇北军平日里根本就不会出现岔子,更不要说你的身份是放在明面上的。幸好你还有些对银钱的喜好,要不然你哪能在这里呆这么久。”
裴老板摇摇头,说道:“我这可是正经买卖,你可不要瞎说!”
乞丐不理裴老板,继续说道:“我监察院替皇帝陛下守望整个帝国,九路州郡,四方军队,各路监察史或明或暗,提醒着那些官员:天子圣威,恩罚天下。”
裴老板打趣道:“那还有你们这些监察特卫无处不在呢!那些贪官污吏最怕的应该是你们才对。我们这些明路上的监察史只是威慑罢了。”
乞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奈得说道:“是啊!监察院的大多数人存在的意义只是威慑那些心存不轨的帝国蛆虫。各路的监察暗使有的是能力有限,有的是早已被人识破,更糟糕的是,有的地方监察史只有明路的,而根本没有暗路的!更别提我们这些监察特卫了,虽然对二品高官可以先斩后奏,但是做官做到那种位置的,又有几个是好杀的。”
裴老板眯住了眼,看着一副牢**的乞丐,警惕得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是想让我和你去摘谁的脑袋不成!我可告诉你,帝国的边域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前几日的事情还没完,我可不想被发配到别处去!”
乞丐苦笑着摇摇头,解释道:“我说的意思是,院里需要新鲜的血液,这下你懂了么?再者说,我今日要让你配合我的事情跟前几日的风波也有些关联,还请裴大人答应!”
裴老板听懂了,脸却拉了下来,摇摇头,说道:“您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不能同意,我也希望你不要这么做,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
乞丐冷笑一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同意。不要忘了,若不是你,哪有后来的那许多事情。他的母亲又怎么会死,他的父亲又怎么会伤心而去!”
裴老板低下了头,再抬起时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他说道:“正是因为我,所以我不想他过你那种躲在黑暗中的日子。他应该去考学,去做官,去实现他父亲对他的期望。而不是像一个老鼠一样,在黑暗中过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乞丐笑了,笑声跟哭一般,“原来在你眼中,我们这些人就如此不堪!我理解你的心情,更赞同你的想法,但你就更应该配合我了!”
裴老板勇敢得盯着乞丐的眼睛,缓缓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做过什么,我也略有耳闻。我不希望他像你这样,因为他会痛苦。”
乞丐摇摇头,“宝剑要在世间展示他的锋利与坚韧,那千锤百炼的痛苦是少不了的!他要是想在这个世间大放光彩,那身后就必须有人做他的后盾。你说的对,他不能成为我这种人,因为会痛苦;你说的也不对,因为我本就没有想让他成为我这样的人,他的前路应该在朝堂,在光明处,这你应该赞同吧!”
裴老板疑惑得问道:“你想干什么,难道院长有什么想法?”
乞丐见对方有些意动,直接说道:“我今晚过来的时候先去找的他,我很满意。而且我已经答应他要帮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惜的是,那个孩子并不能修行,但也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现在在朝堂当中,有靠着中书省的,有靠着枢密院的,也有两头都不靠的,但谁也不敢亲近我监察院。左院长曾经有个想法,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培养一名在朝堂中的官员呢!这样的话,进可以为监察院说话,退也可以取得情报,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件事情就慢慢放下来了。”
裴老板打断了乞丐的话,说道:“帝国的官员,我监察院的众人,都是属于皇帝陛下的!你说的这些,我不会和别人说,也不希望你再说!”
乞丐无所谓得说道:“暗中谋事,还是放开些好,不过你说的也对,还是接着说说我的计划吧!林君,十岁,我大汉百姓,父,林千康,来自于长安城,母,李二娘,自幼没有出过康北郡。林君因草原中的星落石失去了父母,对那些草原人自没有好感,对于那些心有私念的帝国官员更是恨之入骨。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高中进士。裴大人,你说呢!”
裴老板叹了一口气,说道:“家世清白,父母双亡,心存怨恨,更有理想。确实是我监察院最需要的人才!若是好好培养,定能大放异彩。”
乞丐得意得说道:“若干年后,朝堂中的要员中会有我监察院的监察特卫,你难道不期待这一切么!”
裴老板盯着乞丐的眼睛,说道:“你难道真的那么好心,会帮助林君站到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我总觉得这并不像你的风格!”
乞丐自嘲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自小就在监察院中长大,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守护好这个国家。为了这个理念,我可以不要朋友,我可以没有家人,但是我守护的国家却不能有分毫的动荡。帝国需要人才,我监察院也需要新鲜的血液,居安思危永远都不过时,林君就是我对未来的准备。你说呢!裴大人,你说这是我的风格么!”
裴老板听懂了,只能点点头,说道:“你的话说服我了,说说吧,需要我怎么做,才能配合好你。不管怎么样,林君成为孤儿也有我的错,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事情,我是不会拒绝的!那这件事情需要向院里做个报告么!你来还是我来!”
乞丐摇摇头,“林君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也不要告诉他。至于院里,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还是等我回到长安,亲自跟院长说比较好。至于林君,等到他从这里走出,有能力去往朝堂的时候,我们才可以告诉他真相。你明白么!裴大人!”
裴老板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星光,默默得说道:“我只是可怜那个孩子,这么小就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来。”
乞丐渐入黑暗,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人生如棋,若能在帝国沉浮这盘棋中落下自己的影子,那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若林君能挺过来,那他就是棋盘当中围猎敌方的一颗棋子,若是不能,那就做一枚弃子,就当是为了最终的胜利做出的牺牲吧!你我身为棋手,可千万不能为了这么一颗棋子而放弃整个棋局啊!”
裴老板看向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乞丐的身影,对着这空寂的房内,自嘲的喃喃自语道:“原来还是一场游戏,只是你我真的是那运筹帷幄的棋手么!这天下的棋局,又有几个人能看懂的,这弃子的命运,难道你真的不在乎么!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位大人啊!”
黑暗中再无声音,整个小镇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夜空中的点点星辰遥望人间,却也不知道这人间的棋盘画在何处,这繁多的棋子又落在何方。
热闹的长安城依旧灯火明亮,酒家中的丝竹声飘飘悠悠得传到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却也吸引不了任何人停下欣赏的脚步。
丝竹声声入耳,曲子刚进入**,就被怒骂声打断,随着而来的就是拳脚相向,碗碟破碎的声音。酒家中一片混乱,客人们趁乱跑出了店里,不理追着他们要账的伙计。
一大群人围在跟前,议论纷纷,不知道里面是谁家的公子遇上了旧时的倒霉同学,还是哪家的王孙侯爷们在唱女的跟前争风吃醋。长安城的百姓兴高采烈的谈笑着,丝毫也不在意酒家门口那哭丧着脸的老板。
这个时候,长安城的酒家青楼变成了一个个的小型战场,轻狂放荡的公子们尽情展示着年轻的风采,同时也为长安城的闲人们提供了永久的谈资。
无论多么热闹的地方也会有绝对安静的场所,在长安城的某一处地下密室中,四方的桌子上摆着一盏暗淡的油灯,跳动的烛光照亮了桌子上顺直的木纹,却怎么也照不清那几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独自坐在方桌一边的身影不满的说道:“为什么每次总是要弄得这么黑,就不能多点几盏灯么!难道在黑暗里说话很有意思么!”
四方桌很大,就算两个人坐在一起也不会感觉到拥挤,只是说话的那人实在是太胖了,没有人愿意和他坐在一头,这让胖子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君子不欺暗室,你我并非君子,但所作所为又哪里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君子可以比的。就算在这暗室之中,你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胖子冷笑道:“是啊,我们做的事情又有几件是可以拿到明面上说的呢!罢了罢了,虽说好久没有见过你们的样子了,但我现在也没兴趣看你那张冷脸!”
一个圆滑的声音传来,打破了黑暗中的尴尬,“这么多年没有聚在一起了,怎么还总是喜欢斗嘴,难道这脸皮看不见了,这脸面就可以不要了么!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要那么幼稚了好不好!”
附和的声音随之而上,“是啊是啊!不就是这屋中黑了点么,又不影响我们议事,这黑点就黑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胖子狠狠得抽了抽鼻子,说道:“就你会拍马屁,这么多年了都不能改改,我看下次动刀不在你脸上,应该在你心里,把你的胆子好好整一整才是正理!”
那清冷的声音有些不满,说道:“这次你来长安可不是让你发牢骚的,你我在这世间共同进退,我们可是一体的,这一点请不要忘记了。”
胖子不作声了,是啊,他们几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儿占些言语上的便宜又能怎样呢,但最后还不是要听他们的。
一声浓重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年没有聚到一起了,说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情!我相信若是没有十分紧要的事情,你是不会把我们聚到一起的!我家中的老爷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行礼呢!”
又一个声音平静得说道:“这些日子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草原人的撩拨也只是些小事,院里面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不知此时将我们聚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清冷的声音笑了笑,说道:“难道没什么事情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坐一坐了么!这年关将近,一算又是三年没有聚在一起了,我们为了帝国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更要为了帝国的长久早做打算!陛下对四皇子的喜爱我们都看在眼中,但太子那里,我们已经投入了太多的精力,我们不能让先前的准备付之东流,你们说呢!”
胖子摇摇头,宽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更为宽大,“这件事情太费脑子,你们拿主意就好了,我只负责出银子,别的事情不要让我考虑!”
那圆滑声音的主人思索了一番,说道:“四皇子年岁还小,陛下喜欢小孩子也是正常的事情。再说太子殿下有我们的扶持,虽不说是安分守己,但是在百姓的眼中,也是一个帝王之才。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又有声音附和道:“是啊!四皇子年少无知,再加上那件事,我想陛下不会那么糊涂的!再说,太子不行的话,那我们拥护二皇子不也是正好么!”
那浓重的声音笑了笑,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毁之。若是我们拥护二皇子的话,你想右相会答应么,陛下能答应么,我们只能力挺太子,这是唯一的选择。”
“或者,我们两边下注,将手里的筹码下到四皇子那里一些,若是太子失势,我们也不会损失过于惨重!”
听不到自己想听的,清冷的声音依旧冷冽,“你们呀!想当初我们将那时的三皇子辅佐为当今的陛下,就是觉得他没有什么雄心胆识。可如今呢,帝国的朝堂依旧不属于我们,帝国的未来仍旧看不清楚。我观四皇子胸中乃是有大气魄的,若是他当上了帝国的皇帝,那我们辛苦守护的国家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胖子不解的问道:“有大气魄不好么!我怎么觉得那才是做皇帝应有的品格呢!”
浓重的声音响起,为胖子解释道:“四皇子胸中有大气魄,这其实是件好事,但是作为一个手握天下的皇帝来说,那就不是我们所希望的了!”
“为什么?”
胖子所有的聪明才智全放在如何赚钱上,对于这些朝堂中的尔虞我诈并不喜欢。黑暗中的人影享受着不为人知的阴谋成就,只有那跳动的火烛在默默得听着肆无忌惮的对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