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背后总惹尘埃,就像十多年前的一个宁静夜晚,洛阳被一场屠杀洗礼,火光照天,哀嚎震野。
如今,这里的断壁残垣依稀可见,似乎像一块难以痊愈的伤疤显露在有心者的眼前。
在黑夜的掩盖下,前朝的繁华都城,像个羸弱得快要窒息的病人,横卧在皎洁月光下,苟延残喘。
物是人非的洛阳,在夜色里显得萧条。
辉煌像烟火,绚烂与多彩太过短暂,短暂到回忆起来,记忆里完全是模糊的影子。
空旷的街市很冷清,冷得只剩下走路时脚步与地面的摩擦声。
“咯吱!咯吱!”
城门外,穿着厚实黑甲的守门官兵揉着惺忪的睡眼,缩着脑袋,时不时地对着手掌哈一口暖气。
城门一开,进出的商贩推着小车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远处用破麻布搭建的小棚,蒸腾着浓浓的面香,热腾腾的水汽从棚子里弥漫开来,看着令人不禁狂咽口水。
追长风来到棚子前,点了一碗清汤面,汤面的分量很少,青菜叶泛着萎焉的黄色,面汤白得几乎透明。
追长风对吃从不挑剔,他吸几口面条,然后浅浅抿一口清汤,那副表情似乎很是满足。
像他这般朴素的人本就不挑剔食物,只要是能够下咽的食物,总能吃出满足感。
在这种早晚温度极低的季节,热腾腾的清汤面能使人的身体快速获得热量,暖和身子。
城门外,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铠甲的士兵,簇拥着一辆飞驰的花车,从络绎的人群中穿插而来,行迹慌张且匆忙。
花车装饰华贵,顶部四个拐角的雕饰做工十分精细别致,颠簸中位于正中处的铃铛发出急促的响动,显得有些急忙和慌张。
穿铠甲的士兵身上沾染着肉眼可见的血迹,有些人的胳膊和脸上都受了伤,那些慌张飞驰的骏马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在人的呵斥和驱使下,飞奔的速度更快了些。
“小姐,再坚持一会儿,咱们已经到了洛阳城。”花车内,传出急促的呼吸声,那声音来自一个受到惊吓的丫鬟。
“咔嚓!”花车行驰至拐弯处,由于速度太快,车轮的轮毂直接脱离车轴。
“吁吁吁~~~”
拉花车的马受到惊吓,一头撞在街角边的小伙摊上,烈马哀嚎,撕心裂肺。
“轰隆!”
失去平衡的花车受到惯性影响,在地上划了一道十多米长的磨痕,整个车身四分五裂,摔得完全成为一堆废柴。
车内的丫鬟惊骇之下,浑身惊颤地搂着车内昏迷的少女。
那少女年纪十三四岁,鼻梁相较于南人有些高,嘴唇有些发白,模样看起来十分秀气可爱,只是那张灰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病态,令人一看便觉得柔弱。
用手感知了一下昏迷少女的喉咙动脉,那名吓得几乎花容失色的丫鬟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小姐的呼吸还在,没有什么大碍,可能是惊吓过度。”
惊吓中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搂着昏迷的少女,用手抚着少女的胸口,急忙催促骑着骏马的护卫兵道:“还不赶紧给我家小姐请大夫,若是我家小姐出了事,你们国柱府可担当不起!”
在护卫花车上的少女时,这群来自国柱府的护卫兵一路上九死一生,险些死于半道上的刺杀和伏击。
从未受过窝囊气的这些人,此刻被一个年纪不过豆蔻的小丫鬟指颐气使,面子上总有些挂不住。
“还不赶紧去!要请洛阳城内最好的大夫!”小丫鬟不依不饶,好似平时呵斥惯了改不了脾气,她怒瞪着那些已经十分疲惫的护卫兵:“出了事情,国柱府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国柱府是大梁帝国第一骁勇神将龙少钦的御赐府邸。
十多年前,大梁篡唐立国,龙少钦以一己之力大破十八路诸侯,后辅助朱温成功登临皇位,可谓出生入死,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
在外界看来,权力庞大的龙少钦即便有功高震主之嫌,但朱温及其父子并未对其有任何除之后快,以绝后患的想法。
一则,是龙少钦对于大梁帝国的重要性,在抵挡各方势力具有统领大局的重要责任,其军事指挥能力,大梁上下没有人比神将龙少钦更合适,在国家安全层面上,龙少钦有着无人能够撼动的军事天赋。
二则,龙少钦此人深谙为官为政之道,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对梁朝朱氏肝脑涂地的绝对忠诚态度,正因如此,才有了御赐“大梁国柱”的称谓,执掌大梁兵权。
拥有如此地位的国柱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国柱府都担待不起的人物,那该是何等恐怖的身份和地位。
国柱府的护卫兵对昏厥少女的身份一无所知,看起来十分平常的病怏怏少女,也不是一个修行能力十分出众的奇女子,他们并不认为那名丫鬟总是紧张兮兮,十分关心的昏迷少女有着如何恐怖的身份。
向来备受尊崇的国柱府护卫兵被一个丫鬟呵斥,脸上顿觉无光,白了她一眼后,碍于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只得将手中的缰绳猛地一提,手中长鞭在马臀部一抽,那名满身血迹的护卫兵,赶忙冲向城内医馆寻求大夫。
从未受到如此怠慢的小丫鬟板着脸,对着其余几名护卫兵指着鼻子大喝起来:“还不赶紧再找一辆马车!真想不通堂堂梁国国柱府怎么会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
面对小丫鬟的怨骂,这群向来被国柱府视为宝贝疙瘩的府卫亲兵,只得强忍着怒火。
从龙少钦传达这次特殊的护送命令以及这群人接手护送任务,来自大梁都城的催促信不止一次提到过“勿要怠慢”这四个字。
虽然这群人一路上很好奇,也在整个护送任务中遭受几次刺杀威胁,但他们还是未曾探知到那名一直昏厥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历。
“也不知道这妮子是什么身份,龙将军竟然让我们亲自负责安防,一路上凶险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被这个黄毛丫头随意使唤,真是窝囊!”护卫兵小声抱怨着。
“谁说不是呢,这女子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想杀她,真搞不懂咱们将军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来保护。”
负责此次护送的国柱府护卫兵共出动三十人,其中大星力的高手就不乏二十人。
在负责护卫昏厥少女的一路上遭遇不下于十次伏击暗杀,每一次都惊险万分,倘若不是他们跟着龙将军身经百战,早在荒凉大漠里都命丧黄泉。
“既已安全到达洛阳城,咱们还是先忍忍,到了大梁的地界上,那群北方狼崽子该不会造次,这群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里行刺!”
负责此次护送任务的中年男人心中虽有不快,但还是将心中的怒气压了下去,对于国柱府这次安排的任务,他只照做不去深究。
“反正已经到了洛阳,我就再忍一会这个小八婆,一路上真是被使唤够了!”
其中一名满身伤痕的护卫兵正愠怒地抱怨着此次国柱府安排的任务,不想却被耳力很强的丫鬟听了去。
还没等到那名凶悍的小丫头发飙,那名手上包裹绷带的护卫兵一溜烟驾马而去,“我这就去给你家小主找马车!”
马车刚进洛阳城就发生意外,小丫鬟难免有些担心,她始终寸步不离那名不知是陷入昏厥还是受了重伤的少女身旁,在认真照料之余,那双警惕的双眼不停扫视四周的状况。
不单单是那忠诚的小丫鬟有些担心,就连仅存的几名护卫兵也不敢放松警惕。
“有刺客!”感知力超强的护卫兵猛地抬头望向城楼上空,一道黑影忽然闪现,行踪敏捷且诡异。
“这群狼崽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大梁国都都敢跟来。”一路上交手数十次,小丫鬟已经见识过这群杀手的心狠手辣。
与前几次刺杀不同,这次出现的黑影就一个,身形在洛阳城上方飘荡移动,以惊雷之势向少女所在的方向袭来。
黑影由点渐渐变成巨大的虚影,那团虚影诡异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张阴冷无情的刀疤脸上,散发着凶煞如鬼魅之气。
透过那身黑色的斗篷长袍,小丫鬟看到了黑影杀手的整个面孔。
那面孔消瘦,或许是因为刀疤的缘故,他的脸已看不出整张面孔是否英俊,唯有那双阴狠的眼神和杀人如麻的眼神,使人浑身不禁发寒。
一双如狼一般凶残成性的眼神,仿佛镶嵌在那颗头颅上,闪烁寒光。
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狼族少年,活脱脱一副南人面孔,干净利落,看着便让人产生畏惧。
“这一次,我看你们还怎么逃!”那团黑影一步一步移动,朝着小丫鬟怀中搂着的少女走来。“本来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白来世上走一遭,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何不让我就此炼化了她,也好早死早超脱。”
小丫鬟虽然害怕,但一点没有背叛少女的意思,她护着小主,谩骂道:“狼崽子,吃人不吐骨头!昔日大漠英雄擎天,没想到竟会与那群被放逐的妖族叛徒为伍谋害我家小主。”
“哼哼哼······”擎天大声冷笑,一张被刀疤毁坏的阴冷面孔,看起来像逃脱地狱的魔鬼,令人望而惊骇,“怪只怪你家小主人拥有的血脉太过强大,我若能将其炼化,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大收获。”
“嗯哈哈哈······”
擎天大笑,全然没有将那群绷着纱布的国柱府护卫兵放在眼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