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阔朗,夜风静悄。
久负盛名的天道院再也没有昔日的恢弘,剩下的仅仅是破败废墟,一片凄凉。
万千宫阙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望着天道院内一片萧条衰落之景,步风流撇嘴道:“这里还有清扫的必要?”
院落杂草丛生,杂草枯黄,足足有两尺高。
屋檐上没有一片完好的瓦砾,厅堂中央踏了井口大小的破洞,依稀能看到里面神像的灰尘蛛网。
追长风推开殿门,四处看了看,然后脸上一阵纠结犹豫,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他转向步风流道:“修葺这里应该要花很多钱吧?”
步风流捏了捏下巴估摸着,道:“至少需要一千金豆。”
一千金豆具体是多少钱?
追长风拿出身上所有的钱,不过两串铜板,这些钱连瓦砾也买不了几块。
步风流见他忧郁着脸,淡淡道:“我可以借你。”
追长风道:“我们并不熟悉。”
他与步风流仅仅认识才一天,根本谈不上熟悉,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步风流道:“我喜欢交朋友。”
追长风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还你钱?”
步风流道:“情义是不能用金钱去衡量的,我相信你。”
步风流笑了笑,钱对他而言如浮云,步家作为天下首富,钱只是一个概念。
步风流道:“我相信你会还的,从来没有人敢拖欠步家的钱。”
有钱人有钱,但并不傻,所以有钱人变得越来越有钱,而穷困潦倒的精明人却变得越来越穷苦潦倒。
追长风道:“那我该怎么还你钱?”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多钱该怎么还,追长风并不懂得赚钱。
步风流道:“慢慢还。”
追长风问道:“你为什么要借我钱?”
步风流噗嗤一声打开白纸扇,道:“因为我愿意!”
千金难买我愿意。
追长风道:“你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步风流道:“用一千金豆换一份人情,不见得是个错误的决定。”
追长风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步风流道:“因为我也想拿到七脉会武的首榜首名。”
追长风问:“为什么?”
步风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随口说说,想看一看追长风的态度。
首榜首名对追长风而言意义非凡,这个人情令他有些犯难。
步风流看到追长风那张纠结的面孔,失声大笑了起来。
步风流道:“首榜首名对你就那么重要?”
追长风认真道:“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步风流故作寻思,想了想,换了语气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想拿首榜首名,那我拿个第二也不错。”
追长风问他:“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步风流道:“我是个懒散的人,对名和利都不太感兴趣。”
富甲天下,风流成名,名与利都不是步风流生活的必需品。
追长风道:“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步风流毫无遮掩地回答:“女人!漂亮女人!”
风流才子,拥揽佳人。
追长风有些犯难,道:“那我怎么样才能帮到你?”
步风流道:“你很难帮到我,我也不需要你帮。”
追长风道:“那人情得欠到什么时候?”
步风流无所谓道:“等到我想让你还的时候再还也不迟。”
人情欠着总不是办法,欠久了就成了债。
追长风放下竹篓,取出一个黄纸装订的小本子,用笔记录下这笔账,深怕日子久了忘了这件事。
夜风徐徐,刺骨的寒。
清扫天道院的确是个体力活,繁忙的清扫进行三天,神殿才算初具几分恢弘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悄悄从指间溜走,没有痕迹,也无法抓住。
这个世界很少有绝对的公平,只有时间对于每个人都一样,虽然宝贵,但不见得所有人都珍惜。
时间对于追长风来说异常宝贵,他的生命在倒退,不得不令他惜时。
追长风很迷茫,他一直像个被命运之线牵引的风筝,随风摆动,无法挣脱。
他抬头望向头顶的广袤天空,浓浓的雾霭,漆黑的天空,没有任何作答,令他迷茫且无措。
忽然天空传来一声白鹤的叫声,那叫声从南方传来,越来越近······
白鹤飞得很高,从那遥远的南国飞来,很遥远很遥远。
白鹤之上坐着一个面带薄纱的俏丽身影,是一名年轻的少女,她俯瞰黑森森的大千世界,清眸里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愁怨。
听到白鹤的叫声,国柱府守夜的卫兵敲钟大叫:“白鹤飞来,她来了!她来了!”
激动的声音在国柱府内回荡,瞬间宅内灯火通明,这里好像从来没有如此喧闹过。
白鹤的到来让国柱府上下躁动不已,好像万众瞩目的仙子将要从天而降。
“白鹤飞来,她来了!她来了!”
喧闹声甚至传至天道院,那耀眼的光芒在洛阳城东边闪动,仿佛白昼提前来临。
步风流暗暗道:“看来是真的,她真的来了。”
追长风道:“她是谁?”
步风流道:“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追长风道:“有多美?”
步风流道:“一笑冲冠,二笑倾城,三笑祸国!”
追长风道:“哦。”
他对美没有概念,如一张白纸。
步风流道:“最美不过南国,美人多出南国。”
追长风昂首,只看到了一只通体白发的大鸟,他想不明白一只鸟如何倾城祸国。
追长风道:“你喜欢那只鸟?”
那种鸟解忧谷也时常能看到,如果步风流真的喜欢,他倒是能抓过来几只。
步风流皱眉,道:“是鸟背上的人。”
那只白鹤与南国最美的女人形影不离,那只白鹤飞来,她也必然会来。
南国圣女峰与岭南诸侯小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南国很早以前属于蛮夷僻壤。
传说初唐时,大唐有一女子流放至岭南,在那里传播了养蚕丝织技术,改进了水稻种植技术,后来便有了现如今的富庶南国。
圣女峰不是修行大宗,却受到南国各个诸侯国推崇和拉拢。
圣女峰掌握天地运行规律,懂得农耕桑植安民之术,在医术上更是造诣颇深。
天下近一半的丹药来自于圣女峰,因此成就了现如今辉煌的圣女峰,也让这些奇女子天下闻名。
南国的各个诸侯国近些年很少发生割据战,反而加强了相互之间的联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卖圣女峰的面子。
白鹤啼鸣的声音更近了,国柱府的奴仆排列而望,阵势不可谓不大。
“我听说圣女峰的女子个个风姿绰约,花月容更是美若天仙。”望见那高高在上的白鹤,府内卫兵议论纷纷,满脸期待的神色。
“这花月容何止是美若天仙,她的才智也绝无仅有,倘若科举允许女娃子参加,她定能摘得头魁。”一名仆人兴奋地补充道:“圣女峰数百年才出这么一个绝世天才!”
白鹤飞至国柱府,看到底下到处是人,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这强大的阵势所吓,在天空盘旋了片刻后,缓缓落了下来。
白鹤飘然而下,承鹤而来的花月容仿佛春风拂面的梨花,令人眼前缭乱痴迷,舍不得眨眼。
花月容一身丝织百花群,白衣飘飘,腰间束着一条粉红铃绸,脸上遮着薄纱,犹抱琵琶半遮面。
一眼望去,那副洁白无瑕的玲珑身躯凸凹有致,秀色可餐,给人无限疯狂的遐想。
透过她脸上的薄纱,雪白中透着几分血色红润的脸颊,仿佛荔枝般剔透。
“果然是仙子!”国柱府的人无不惊叹,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一名下人小声感慨道:“要是三少爷还在世,她就是咱们国柱府的少奶奶了。”
“小心被国公夫人听了去,割了你的舌头。”一名战战兢兢的小丫鬟提醒道。
国公夫人亲自相迎,一身雍容华装,好不隆重。
若不是龙三少爷死在乌鸦的剑下,或许花月容要称呼面前的国公夫人一声“婆婆”。
花月容颔首道:“月容深夜造访国柱府,有些失礼,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国公夫人一双泪眼已哭得通红,周围的眼袋很深,一看便知是伤心过度。
国公夫人怏怏道:“我怎会见怪,你肯给吾儿上炷香,这份情谊国柱府感激还来不及。”
说话间,国公夫人用手帕擦拭了好几次眼角。
花月容捧着朱红小木盒,一脸忧色:“终究还是来迟了。”
花月容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夫人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哭坏了身子。”
丧子之痛,痛彻心扉。
母亲是世上最容易感怀落泪的人,谁能理解这种丧亲之痛!
国公夫人厉声道:“国柱府有仇必报,悬赏早已发了下去,想必凶手也活不了多久!”
花月容道:“乌鸦是国柱府和圣女峰共同的敌人,月容定当杀了他!”
国公夫人道:“国柱府何曾受此侮辱。”
花月容道:“所以月容擅自主张,以自己的终身为筹码,网罗天下强者替师父和龙三少爷报仇。”
国公夫人道:“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花月容道:“只要能报仇,月容什么都愿意做。”
国公夫人又擦了擦眼角,道:“国柱府请来了众多高手,也调动了不少强者,任凭乌鸦如何凶狠,也不可能长翅膀飞了。”
花月容道:“可到现在还是没人能伤其分毫。”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惨死乌鸦剑下,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国公夫人就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两人相拥而泣,泣不成声。
花月容道:“我听闻乌鸦与别人定下了死约,想必七脉会武就是他的死期。”
国公夫人激动问道:“此话当真?”
花月容道:“当然是真的。”
七脉会武,强者如林,所有的矛头指向乌鸦,无论他的剑如何凶悍,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上林苑。
因为,她的到来就是为了调动天下强者,为其驱使。
试问天下之铮铮男儿,谁人不怀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