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剩愣了愣,没有出声怒吼,没有破口大骂。
沉默,转身,前倾,而后提刀狂奔,一气呵成,甚至没有抬头,就像一头受了伤的残狼一般,没有气吞万里如虎,没有雄击长空如鹰,只有对于敌人和对于自己的残忍。
沉默的面孔上,两道泪水沿着之前的血痕蜿蜒而下,花了他本来普通至极的脸庞。
右边的老人冷笑一身,轻松探手擒住王虎剩的右手手腕,一扣,一引,挡住势如破竹的锐利匕首。
王虎剩依旧沉默,右手被擒也不在意,步子不停,踏步,膝撞,破风声起。
老人同样抬脚出膝,右摆,内靠,就好像蟒蛇一般,死死的扣住了王虎剩的膝盖,让其难以寸进。
同时其右手轻舒,手掌猛然贴上了王虎剩的胸口。
王虎剩没有停,没有在乎剧烈震动的尸狗一魄,左手悍然而出,成爪,探囊,直指咽喉。
下一刻,两人看似很久实则呼吸间的短暂交手陡然分开,一人原地不动,一人退后跌坐,高下立判。
“竖子无礼,竟然胆敢如此行事,真当我杀不死你”老人愤怒的声音从其黑袍中传出,而其脖颈上竟然隐约有三条浅薄的血痕。
“”跌坐在地上的王虎剩压抑着他的咳嗽,没有回答,身上本来在之前便已经沾满泥土,礞石的破旧廉价衬衣上映出一个触目惊心的焦黑色手印。
王虎剩只感觉自己的胸口血气翻滚不息,一股股血腥味从咽喉中向上涌着,直冲口鼻。身体的乏力感不停地传递给已经开始眩晕的大脑。
王虎剩没有回答那个老人的话语,原因有很多,有为了平息胸口中汹涌的血气,有为了争取更多喘息的时间,有为了使自己眩晕的大脑更快的清醒过来。
原因有一个他要用他的匕首割开三人的咽喉,就像在山里面割开狼的咽喉一样。
“一个杂种一样的垃圾,自己体内的阴阳两气尚且难调,也敢来袭击我”中间的年轻人前走一步,讥笑嘲讽道。
“钟家小姐,你离家出走的事情你哥哥已经知道了,现在你既然来到南京,有我照顾,你哥哥必然不会担心了。”中间的年轻男子没有继续嘲讽王虎剩,一脸平静的转向钟灵的方向,高声说到,好似王虎剩在他的眼里好像一只微小的蝼蚁一般,根本不值得关注。
钟灵自然听得出这年轻男子话中的轻挑,却没有在意,也不回答,焦急的向着王虎剩的身边跑去。
方行的几步,自己的右肩就传来了一股子阴柔凉气,钟灵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僵,便再也难以向前迈进一步。
“为了你的安全,还请钟小姐跟着我们走一趟,毕竟你若是掉了一根毫毛,以你哥哥的脾气还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
钟灵看了看传出尖锐嘶哑声音的右侧,一个黑色的人影显现而出,竟是另外一个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了钟灵的身边施术将其困住。
“吴老,回去吧。”
中间的年轻人眼见钟灵已经被控制住了,也不在多语,对着身边的老人说了一声便转身准备离开。
却不想一丝微弱的话语声渐渐在这个林子里面响起。
“我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了十几年的杂种,你骂我,我不在乎,但是,但是你不应该让那个为了她等待了无数年的他就那么的死在我的面前你知道,他有多辛苦么”
话语声渐渐大了起来,最后的质问几乎是吼了出来。青年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看正在试图站起的王虎剩,轻蔑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边的老人点了点头,就继续向前走着,老人转过身子,向着任然还在努力站起的王虎剩走去。
半跪着的王虎剩努力睁眼,模糊的看着已经走近的老人身影,感觉着自己近乎快要晕厥的大脑,用力的抹了抹不知道是因为献血还是因为头晕而模糊的双眼,颤抖着想要站起。
王虎剩不是为了槐树精所谓的愧疚,更不是为了所谓的男人的面子。十岁便在大山里窜来窜去的王虎剩深刻的明白,在活着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他为重病的老爷子给村里每一家人都下跪磕头过,他为了让两口人不至于饿死,在零下十几度的冬天里,穿着件长到腿上的破烂大衣和老爷子去山里下套,手上被磨破的地方全是血凝结成的冰渣子。
但是,这个刁民到了骨子里的家伙,这个为了活着不计较后果的家伙,就那么自主走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心里,他的那个被狗娘养的生活折磨了无数年的灵魂里,有那么一个身影,有那么一个和槐树精一样的身影。
槐树精为了对他的一袭红衣说一句话而等了几百年,王虎剩为了见他们一面说一句话而等了十几年。
孰轻,孰重
“爹啊,娘啊,儿想你们了。”
一声轻语,遥似故乡黄花。
“这小子不错,老夫救下了。”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在王虎剩的身后响起,随即便是一声暴雷一般的巨响声在其头顶之上炸起。
王虎剩本来已经放弃闭上的双眼再度勉强睁开,只见近在身前的黑衣老人竟然连连向后退去,看其身形,竟然是被人以力强势轰开。
要知道能在正面和王虎剩这个能在山里和百斤野猪硬扛的狠辣角色角力的家伙本身就是不俗,以其年老血衰之躯依旧刚猛如此,只能说其不但拳脚了得,内家修为也没有落下。
从此而观,可见如今击退他的人实力同样不同凡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虎剩听见了胖子熟悉的声音,没有再继续硬撑下去,感受着脑中越发严重的眩晕感,身子一软就那么晕了过去。
胖子眼见王虎剩晕了过去,更加着急的跑了过了,对着已经晕过去的就是王虎剩一阵猛摇,同时嚎啕大哭起来。
“好了,这小子没有什么大事,不过骨头断了几根,脱力晕了过去啧啧,正面扛了吴老头的掌心雷,竟然只是断了几根肋骨,是这小子身子骨太好了,还是你吴老头的手掌已经软绵无力了”
兴许是嫌胖子的哭声太吵了,半路杀出的老者对胖子说了几句,当然,最后一句是对着面前的黑衣老人说的。
“哼我的手是否已经软绵无力,你来一试便知。”黑衣老人明显是对自己没有灭杀到自己眼中的蝼蚁而生气,语气微怒道。
救下王虎剩的老者身材魁梧,一身灰白麻衣,被岁月风霜打白的双鬓上没有一丝杂发,雪白的让人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威严。
麻衣老人眯了眯眼,竟然猛地前冲,同时右手从左向右,自下而上,斜向上砍去,就好像战场悍卒持刀对敌时猛然上挑,带起一阵骇人的破空风声。
黑衣老人显然没有想到其说动手便动手,反应却也不慢,右手捏拳向下压打,同时左手手内曲成拐,手肘悍然前出,竟然打着一击互换的打算,刚猛如斯,出现在一个闻声大约有七十岁的老人身上着实少见。
“砰”
拳脚相交的声音响起,左手握住黑衣老人强悍肘击的麻衣老者桀然一笑,低沉道:“果然,吴老头,你的力气柔弱的像一个娘们一样。”话语才落,不管黑衣老人惊骇的眼神,被吴老头自以为是挡下的右手猛然发力,无匹的力道涌现而出,破开了黑衣老人的拦截左手,势如破竹,向上挑去,在其黑衣上划开一道巨大的开口。
“还请杨老一同出手,救回钟灵小姐。”随后赶到的黄胖子叫状,恭声对着身边同行的老者请求到。
“放心。”
只见老者其本来空无一人的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娇小人影,仔细看去,竟然就是那个已经被另一个黑衣老人控制住的钟灵。
黑衣老人也明显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忙向着身旁看去,只见其被自己运用束缚住的钟灵已经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纸人。
“杨启廉”
只闻一道尖锐嘶哑的怒骂声陡然响起。只见那个束缚钟灵的老人已经走到了吴姓老人的身边,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低声道:
“不愧是满清遗老,这一手李代桃僵可是出神入化啊,如今大约是找不到了吧。”
黑衣老人将满清两字稍稍咬重,黄胖子身边的老人却不在意,轻声笑道:“江湖术士,用障眼法蒙骗世人罢了,岂敢在你的面前卖弄。”
随即只见一个身着长至及脚的青色大褂,脑后留有长发辫子的老者慢步走出,带着一个小小墨镜,不因为夺回钟灵而自得,不以黑子老子的嘲讽而自怒,一脸的云淡风轻,缓缓行到麻衣老者的身边。
若是王虎剩还没有晕过去的话就可以发现,这两个老人就是当日前往古玩市场时坐在门口享受树下阳光的两位老人。
一个是当年独闯内蒙古,无人可挡的“左手滚雷”,谢煌芜。
一个是满清正黄旗遗老,算无可算的“八门六甲”,杨启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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