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初中浑浑噩噩的日子,在中考完的一段时间里我突然感觉无限的空虚与寂寞,那是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空虚。
以我平平的成绩是不可能考入当地任何一所高中的,而一想到要进入社会,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做着平凡而琐碎的工作,然后像大多数人一样过完平凡的一生,我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与恐惧。
所以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与任何人联系,也不外出,只是没日没夜的打游戏,看电影,看动漫,看小说,想以此来麻痹自己。
而我也确实做到了,整整两个月我都在家打游戏,两个月未曾踏出过家门一步。
爸爸和妈妈曾慎重其事的和我商量未来,但我也只是一言不发或者用“嗯”“哦”之类的来敷衍过去。
事实上我什么都不想做,没有想做的事也没有讨厌的事。就像养猪场里的猪一样,除了吃就是倒头便睡,醒时便拼命的打游戏。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一直到了临近九月,即将开学了。
曾经的同学大多考上了理想的高中,想着此刻他们便要收拾行囊怀着期待与憧憬去往列车的下一站,而我已经在这一站下车了,不可避免的感到难过。
就在这时初中班主任来电话了。
我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仿佛能够穿透我的心灵,并第一次对他表示了感激。
有一所高中的因为某种原因,所以在临开学时调整了录取分数。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此刻我激动的难以自己,小心翼翼的把放进储物间积满灰尘的双肩包拿出来,仿佛带着某种虔诚。
于是我便背上了它,那个已经破旧不堪,并且脏兮兮,仿佛从未洗过的双肩包,像无数同龄的孩子们一样,像从前的我所做的那样。背上它,去上学。
经历了天堂与地狱的距离,从地狱爬出来的我前所未有的有了一种动力的东西,我决定要好好学习,做我曾经做过的事,并做的更好,我要成为新的自己。
就这样,我怀着重新来过的想法来到了学校。
初到学校,我没有先去教室,而是沿着校内的指示牌将学校大致走了一遍,看了一遍。
一进校门,两侧是绿化带,有刚没脚的矮矮的草丛,也有过膝的矮灌木,而被其包围其中的则是一些不知名的高大树木。
面前正中的一栋楼是高三和高二的教学楼,右侧一栋是高一和高二的教学楼,左侧一栋则是办公楼,当然所谓的多媒体教室,化学、物理实验室,以及种种功能类教室也在其中。
从中间和右侧的的教学楼之中穿过去,就是足球场,也是所谓的操场,足球场再过去就是食堂,再其后便是宿舍了。
学校就在路边,从外往里看很小,但进去之后却仿佛另有天地,而我即将在这里开始我的新的生活。
当我来到教室时,空位基本上已经坐满,只有仅剩的几处还有空缺。
我选择了一处旁边多是女孩的位置。
班主任是一个男的,四十来岁,并且头发所剩不多的地理老师。
第一天没有课程,主要是让学生们能融入团体,第二天则开始军训。
我与我旁边的几个女孩认识了,坐我前面的女孩叫徐烟,扎着马尾,是个长头发的女孩。
坐我右边的女孩叫徐生,同样扎着马尾辫,她有些矮,有点胖,不过是个很活泼,很可爱的女孩。
右边的右边是盛微,天然卷头发,戴着红色眼镜。
前面的右边是肖仪,她的头发总是像瀑布一样垂下,有些泛金,很好看。
前面右边的右边是王紫,是一个齐肩短发,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
在初中时代,我似乎从未与女孩像这样的交谈过,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的,说话也经过重重思考才决定是否出口。
但像所有十六岁的少男少女一样,我们很快就打成一团。我常说一些宅在家里从网上看来的笑话,或者自己随口编一个,而只要我说了,她们往往便笑成一团,甚至大多时候连我都觉得并无笑点,或者毫无有趣之处。
“林伟,你真幽默。”
接着是一连串的笑声。
“有那么好笑吗?”
我反问。
但回答如何已经记不清了,总之便是“当然”,或者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军训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教官是一个总是喜欢把帽子脱下又带上的矮个子。
他长得并不好看,乃至可以说是很吓人,作为一个教官而说,他的脸可以凭空增添几分严肃。
然而,他的声音却十分的温柔,听起来就像是未过变声期的少男。
军训第二天,那时正是烈阳高照,空气中凝结着浓浓的热意,我们在操场上站着军姿,大汗淋漓。
他走到我的面前。
“热不热?”
“热。”
他伸手,抓住我的一小撮头发,轻轻的拽了拽。
“今天下午我看到的时候必须和我一样。”他脱下帽子,指了指他的头发。“要不然你就带把剪刀来,我来帮你剪!”
“是。”
“大声点,我没听见!”
“是!”
当天中午我便照着他的样子将头发剪了。
又到了下午,他似乎又完全忘记了此事,仿佛从未叫过我去剪头发一样,这使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是剪还是不剪,他是否让我去剪过呢?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了,又不好意思问同学,此事只好作罢。
军训七天,不长不短。
其中记忆尤为深刻的是一个晚上。
军训其实是只有白天的,晚上都是在教室里自习,而自习时便是同学们一起窃窃私语的天堂。
和女孩们像朋友一样聊天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因此我格外的珍惜这短短两节自习课。
但突然而然的,广播里响起了熟悉运动员进行曲,接着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同学们,请按军训队形迅速集队。”
于是我们便排好队,严肃、整齐划一的来到了操场。
教官将我们带到了与往常不同的场地,迎面的是二十五班,我们是二十四班。
然后他说要举行比赛,两个班比军姿。
说了许多让我们斗志高昂的话。
当时的我也听的热血沸腾,恨不得一较高下。
于是一场毫无预兆但是却丝毫不惊讶的对战便开始了。
比拼的是蹲姿,这是我们学过的姿势中最难的,将整个人的体重压在一只脚的脚尖与脚掌之中,而这是极其痛苦的。
起初,我们像木头人一般蹲着,一动不动。但是痛苦很快便开始从脚底蔓延,到脚踝、小腿、大腿……乃至整个身躯。
我记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两个班都不停的有人倒下,而我竟然奇迹般的撑到了最后。
那时的我已经痛的几近麻木了。但是我想:为什么不可以呢?我可以再坚持下去的。
我的整条右腿开始失去知觉,右手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抓着,起初用力抓还可以感觉到痛,但是渐渐的,就像溺水一样,人慢慢的失去知觉。
我已经痛到无忍耐了,脑袋里有无数个声音对我说:“放弃吧!”“你看别人都放弃了,只要轻轻的往后一仰,坐到这柔软的草地上,你就可以像他们一样在一旁休息了。”
但就在我准备放弃,像斗败的狗一样大口躺在地上喘气,然后去舔自己的伤口时。
突然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对我而言,那仿佛就是人生岔路口的指路标志一般。
“林伟,加油!”
那是徐生的声音。
我突然感觉已经麻木的身体又从肌肉中渗出了点点的力量,而这力量又恰好能让我在这场毅力的斗争中坚持下去。
依旧在蹲在地上的已经寥寥无几,我方只有我与一个女生,对面则还有三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男同学。
我偷偷侧眼打量着我方的女同学,对于一个女孩能有如此的坚强是在是出乎我一向以来对异性的看法。
然后我向前看去,我的对手也同我一般的狼狈不堪,双腿大概已无知觉,整个人在汗水中颤抖,左右摇晃,摇摇欲坠。
“林伟,加油!”
这一次熟悉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侧眼看去,我的同桌们正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微笑着给我加油。
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努力的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将腰杆挺的更直了些。
又过了几分钟,几分钟前的决心以经忘记。
唯有痛!刻苦铭心般的痛!痛苦充满了我的整个身体,支配着我的身体。
我想此刻的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极其狰狞,也许我还从为露出过这么难看的表情,但有幸,是晚上,夜色弥漫着整个空间,而灯光在远处,借着灯光也只能大致看见对方而已。
但不幸的是,趁着这昏黄的灯光,我竟看清了对面三个人的神情,有一个的表情是我无法忍受的。
在黑暗的遮掩下,我隐隐约约的看见他嘴巴的一边微微向上扬起,他的眼珠仿佛发着漆黑的光芒,是那样的显目,由此我也可以看见他是直勾勾的盯着我。
这分明确实是在嘲笑我!
我感觉就像出门踩到屎一样恶心,而我必须和这屎进行斗争,不死不休。
那一刻我放开了所有,重新的挺直了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的眼中透露着疯狂。
我的身体似乎已经不是我的了,我只是在操作一台机器,然后对它下达了“赢”的指令。然后机器则不顾一切的执行指令而已。
然而我们的对决并没有胜负,教官停止了这场斗争。
那之后是一场宴会一般的集体活动,学生们各自表演特长,教官拿着广播唱歌,大家欢声笑语,之前的痛苦早已忘记。
唯有我默默的离开了团体,以上厕所为由,一个人走到了操场的角落。
我随意的坐着,面朝月亮,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月亮,任由时间流逝。
远处的同学们正玩的开心,纯洁、天真、自由的大笑着。
不知何时教官突然来了,他坐在我的旁边。
他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说没怎么,上厕所回来找不到班了,所以干脆随便坐着,等结束回教室。
他又问这样坐着是不是很没意思,很无聊。我说不会啊!这里有花有草还有月亮和星星呢!
他突然变的沉默了,过了一会,他用一种极其沉重的语调说:“你有多想赢?”
我说我想赢啊,特别想赢,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赢,我更想抓着那家伙的衣领狠狠的给他几拳。
我又说教官同学们等着你呢,你让我在这里静静的呆一会好不好。
教官说那你别乱走,到时候是要集合的。我说好。
然后他便起身走了。
我回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灯光从前方射过来,一群同学在一起欢笑着、打闹着,而他正向他们走去。
我回头,继续仰望着我的漫天繁星与孤冷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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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