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
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商铺里客如云来,一路前行,走动的小摊贩大声叫嚷,桃夭儿怀里揣着许多草虫,四处搜寻着好位置。
哪里小孩多呢?
桃夭儿把两只袖子套起来,双手互相扣着手腕,这样虽然遮住了镣铐,但是桃夭儿走在大街上,心里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放风的囚犯
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桃夭儿看着不远处成群结队的小孩子,露出一个微笑。
此处是一座小桥,桃夭儿站在桥头,打量着桥上的几个小贩。
小贩们有捏泥人的,有卖字写信的人,还有一个挂着八卦案板的道士。
道士?
桃夭儿斜眼,朝那个道士打扮的青年瞅去:没白发,没胡须,没弟子,面前就只有一个写着“卜卦”的案板
难道道观要倒闭了,道士也出来招摇撞骗了?
她不甚在意地掠过那个道士,走到他的旁边,一屁股坐下!
小桥就那么大的位置,几个先前到的人挤一挤,只留下一块小小的空地,桃夭儿顺理成章地占了那个剩下的地盘。
在一干小贩好奇的目光中,桃夭儿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慢条斯理地把那些个草虫子掏出来,放在面前的地面上。
她旁边就站着那个道士,道士不经意瞥见桃夭儿手腕上的镣铐,嘴角就是一抽,随即转过头,漫不经心地闭目养神了。
桃夭儿摆好草虫,就耐心地等待小孩子上门。
道士见身边的青衫郎君坐下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偷偷睁开眼皮,不屑地扫了一眼她面前的草虫,又赶紧闭上眼。
他就不信了!
不就是卖草虫的,肯定没生意!
桃夭儿坐定之后,就把手腕缩缩好,免得吓到“小客人”,她期待着看着不远处的疯玩的小孩,眼睛亮闪闪。
桃夭儿打了个哈欠,那群小孩在玩泥巴,没一个过来的。
桃夭儿撑起下巴,对那群小孩射出渴望的光,快来啊!
桃夭儿叹了口气,算了,就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小贩吧
“大家来看一看,瞧一瞧啊!刚编的草虫子,有蟋蟀,有蝗虫,还有蝴蝶哪!”
不远处的小孩子还没反应过来,道士就嗖地睁开眼睛:不要脸!
他今天一分钱还没挣到那个郎君竟然叫卖,以为叫卖就能带来生意吗?
怎么可能
“哇!那里有虫子卖,我们去看看!”一个穿着麻衣的小男孩招呼着同伴。
“好啊,我想要!”小男孩的同伴拍拍手。
“走、走吧。”个头最小的一个小豆丁也想来。
道士瞪了桃夭儿一眼,气得背过身去!
桃夭儿浑然不觉自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她开心地对那群小孩招手,喊他们过来:“在这里!”
捏泥人的老者见桃夭儿成功地把小孩吸引过来,善意地对她笑了笑。
卖字写信的人叹口气,和道士对视一眼,继续安静地等待。
几个小屁孩蹲在她面前,不时摸摸自己心仪的昆虫,桃夭儿笑眯眯地看在眼里。
“唔,我要这个!还有那个!”
“我想要这个。”
“我、我、我要那个!”
挑好玩具,小孩子们心满意足地走了。
桃夭儿收着钱币,丝毫没有挣小孩钱的心虚,她一个个数着钱币的数量,财迷的模样让道士看得眼睛都红了!
道士僵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钱篓子,只恨自己脸皮薄,干不出叫卖的事儿。
接着,他用充满嫉妒的眼神,瞪着桃夭儿面前的草虫只剩一个小蟋蟀了。
生意真好!
桃夭儿数好钱,估量着钱应该够了,就要收摊去买伞。
但是,还有一个草虫没卖出去难道就这么扔了?
她挠挠头,四处看看还有没有小孩子
结果,一转眼就看见道士瞪大了眼,盯着剩下的那个蟋蟀,一脸苦大仇深!
桃夭儿顿了下,挑眉看着那道士。
道士瞪着那只剩下的蟋蟀,慢慢收回眼神,这眼睛一抬,就瞥见桃夭儿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他见自己被抓了个现成,耳后一红,立刻心虚地扭过头。
桃夭儿嘴角的笑一下子怪异,她捞起最后一只草虫,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道士的案板前。
“这位道长”
道士没想到桃夭儿居然和自己搭话,他脖子梗了梗,慢慢把头扭回来。
总不能对人家不理不睬
万一他是想和你做生意呢!
“什么事?”他语气有些不善。
“唔,道长如果对这小玩意感兴趣,我就送给你吧!”桃夭儿和气地说。
“你说什么!”道士仿佛受到了侮辱,他差点没蹦起来。
“送你的,你不要?”桃夭儿无语片刻。
如果不要的话,那眼神怎么火辣辣的?
“不用,我买!”道士瞬间领会了桃夭儿眼神的意思,一时气急攻心,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
“”桃夭儿挑眉,随即无所谓地点点头。
道士说完那句话,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了。
今天一笔生意都没有,哪来的钱?
今天天色很好,桃夭儿仰头看着太阳,已经快到正午了
她迫切需要一把伞。
道士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僵在原地,半天没掏出一个子儿。
桃夭儿等了又等,在他白中透青的脸色中察觉到什么,突然酸得呲牙
好吧
一个穷鬼!
白送给他不要,说给钱又没钱!
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
桃夭儿感受着头顶的阳光,耐心终于降到警戒线之下,她对道士笑了笑,直接把草虫放在他的案板上:“诺,就算交个朋友!”
说着,她朝沿街的店铺走去,目标直指伞店。
“等等!”道士瞪着桃夭儿的背影,憋得脸都红了。
“干嘛?”桃夭儿转身,不耐烦地问。
“我、我我替你看面相!”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出来摆摊是干嘛来着,情急之下,想用这个方式付钱。
“”桃夭儿顿住了,她好笑想:这不过是她易容的相貌,能看出什么命来?
“我,我很厉害的!是道观里数一数二的弟子!”他见桃夭儿停住,立刻大声喊着。
旁边的人诧异地看着道士,这个道士摆摊时一声不吭的,怎么现在吆喝上了
道士没管桥上其他人的目光,他直直地盯着桃夭儿,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脸都要丢尽了!
青云观的祖师爷们
弟子今天给你们丢人了!
桃夭儿失笑,她转身,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脸露给道士看,“看出什么了吗?”
道士立刻睁大眼睛,眼里的思索慢慢变得茫然,他突然喃喃道:“不可能啊”
桃夭儿抿唇一笑,洒脱地转身:“我走啦!”
道士扒着自己的手指头,陷入一片纠结当中,嘴里不停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桃夭儿听到背后细细碎碎的声响,叹了口气,走远
有什么好算的呢?
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可算。
反正她上辈子在双十的年纪,就直接投胎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桃夭儿不知道,在她走远之后,道士突然呆滞地抬头看着远处,随即把案板一收,心急火燎地离开了桥。
不行,难道他没修行到家,连面相都看不出来?
难道师傅说他的资质非凡,是哄他的?
不行,不行,他要回道观请教师傅
姬十三站在书房外。
面前,站着达武达文两兄弟。
“陶然呢?”姬十三皱眉。
“”达文没敢吱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达武。
“陶公子,说是要出去逛逛”达武偷觑姬十三的脸色,暗道不妙。
“然后,你们就让他出府了?”姬十三揉揉额头,心累。
“嗯。”达武点头。
“我知道了。”姬十三挥手,达武达文识趣地退下。
陶然出府干什么?
难道,要给他脖子上拴着链子,才能安分一点?
想到早上的那封资料,姬十三的眼神暗沉下来。
陶然。
数天前,一个自称“陶然”的少年在楚地出现,衣着青衫,手执纸伞。
根据多方打探,他似乎懂医理,还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有人曾亲眼见他一跃到空中,如同神仙中人
至于待在姬府的这个“陶然”,身份也很成问题。
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见过他,那就证明他不是出生于贵族世家。
但若说他是出生平民,在晋国的民间,也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在论辩会上,他与自己本应素不相识就算他对陶然有所不满,陶然的反应也颇不同寻常。
寻常人被他当众斥责,一般都是隐忍不发立刻走人,但是陶然似乎格外生气!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陶然却对他执着的很
那么,楚国的陶然,和姬府的陶然,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青衫,纸伞,武艺。
姬府的这位,文弱又秀气,怎么看也不像身怀武艺
除了论辩会上他与四皇子合撑金伞,再没见过他打伞但是论辩会上搭棚子的人不在少数,撑伞的也不止他一个
那么,只有青衫符合
难道只是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