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来报发现疑似萧武尸身,关山月震惊。
他不及细想,问过钱家其他人情况,便赶紧告辞,领着霜儿和宫三回返回武昌府衙验尸,经过确验,尸身正是萧武无疑。
随后,连着三日,关山月差人多方查访,得到的结果却令人失望。除了萧武的无头尸身外,目击证人、犯案凶器、移尸手法一样都查不到。关山月不觉大皱眉头,眼前的几个案子侦办难度,不下于他过往经办的任何一桩。雖然他心里隐隐觉得,钱家下人和汪成的死,与萧武的离奇身亡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一连数日的探查,却一无所获,又令他心底叫苦。
若到期破不了案,非但不能替汪成这个救命恩人昭雪冤情,自己搞不好还要被郝太尊告上一状,那就真真得不偿失了。
就在关山月一筹莫展之时,骇人听闻的消息又接踵而至。
钱芷默的儿子岑文,竟然又被发现让人刺死后,沉尸在自家的鱼池里。
这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令本就扑朔迷离的案子,又蒙上了一层诡秘的阴影。
而更加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岑文的死竟然也和慕青扯上了关系。据她说,当日岑文以知道萧武身死的原因为由,将她骗到了城外的一座破庙相见。
慕青到了那后,岑文竟然破天荒地想效仿萧武,将她强行奸污,把生米做成熟饭后,迫她下嫁,共得高义门的家业。最後慕青打伤了岑文,侥幸逃脱,至于岑文后来怎么会死在了家里,她则全然不知。
此时的关山月简直想拿头撞墙,相比起别的案子,钱家的事情更加棘手。在他看来,既然萧武和岑文的死,都和慕青有着关系,那按照往日衙门的办案手法,通常都会拿她回衙门逼问一番,但钱门财雄势大,又攀连着当朝高官,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他是大理寺四品厅正,也不敢拿钱家任何一个人到衙门拷问。
只是这样一来,势必让案子拖延无期成为悬案,一时间,连他这个经验丰富的探案专家也全然无措。
这一日,关山月找来霜儿、宫三,道想去发现萧武尸身的望月湖一趟,看是否能有所收获。二人都想快些破案以证清白,遂欣然答应前往。
结果挖地三尺都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好惺惺而归。
回来的时候,偶然路过归元寺,但见白墙红瓦,香火鼎盛,前来祈禳的信徒络绎不绝。关山月不觉念起与钱二爷关系极密的普济和尚正在此间,便和霜儿、宫三入寺来寻他。
归元寺的知客僧问明缘由,将三人引入后院禅房。此刻普济正在潜心打坐参禅,忽见当日在高义门钱家为自己证言的关山月前来,忙亲自煮茶招待。
几人用过香茗,道明各自身份来意。
关山月悠悠道:“大师真不愧世外高人,烹煮的碧螺春馥郁芳香,别具滋味。”
普济双手合十,慈颜笑道:“关居士谬赞,世外闲人,胡乱为之,不值一哂。”
关山月道:“哪里,大师不必过谦,这碧螺春形美、色艳、香浓、味纯,四绝具备,茶好固然重要,烹茶之人的技艺也尤为关键。”
普济笑道:“看来居士也深谙茶道之人,只不过,居士等人今日登门,怕不是只为了和老衲畅谈茶道吧?”
关山月朝霜儿宫三扫视一眼,转望普济,发出爽朗笑声道:“大师对世事洞若观火,叫人感佩。在下冒昧造访,确实有事不明,还请大师不吝见告。”
“但说无妨”普济神情平和道。
关山月道:“据闻大师与高义门老门主曾是莫逆之交,想必是无话不谈,我想请问大师,钱二爷生前是作何种考虑,最终会将高义门的家业,托给慕青小姐这个仅仅是收养,却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这个问题同时也是困惑了霜儿和宫三的问题,照说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舍得把偌大家业托付给一个外人,但钱二爷偏偏就这样做了,出乎所有人意料。
普济喟然叹道:“此事在旁人看来难以理解,老衲确是知道是与一个人有关,至于这人是何来历,居士自不必问,老衲也不会说。”
见普济将话头堵死,又说的决绝,关山月心念果然事有蹊跷,而且还很可能与高义门连环命案有关,于是诚恳追问道:“大师所知之事,很可能牵扯到几条人命,若是知道,还请将事情原委直言相告?”
普济宝像庄严,默然不语。但原本宁静止水的神情,这时竟似微起一丝波澜,然很快便被遮掩下去,宫三却看在眼里,只不露形色,缓缓道:“大师,佛陀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心中所知,如不肯见告,可能还会导致有人丧命。那样纵然大师没有亲手杀伯仁,但伯仁却因大师而死,这未免不是添了杀孽,个中道理想必大师比我更加清楚。”
关山月此时目光投向宫三,心想这个看似世家公子的少年,每次出言却都能切中要害,不禁令他心生诧异。
普济沉吟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居士所言不无道理,但这件事情牵涉到钱老爷子多年前犯下的一桩错举,事关他老人家的声誉,老衲还是不便见告,望诸位见谅。”
宫三轻轻摇头道:“大师,《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可见名望、声誉与人命相提皆是诸法空相,大师乃有道高僧,难道愿为一己之名,而舍生于不顾么?”
普济点了点头,道:“居士所言句句在理,然而钱老爷子与我相交莫逆,无事不言,推心置腹,我出家之人,又怎好在他死后,妄言其非?是以此事万不可说,诸位不必再问。”
这时,霜儿见普济执意不说,微微摇头叹道:“大师说的不对。”
“噢?”
众人同时转视霜儿,都想听听这个略显青涩的美丽少女,能说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论调。
霜儿眉头微皱,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禅宗六祖慧能听印宗法师讲经,风吹幡动,一僧说是风动,一僧说是幡动,争论不休,敢问普济大师,是何者在动?”
普济大师心下微嗔:“你将我当作什么人?问这般浅显的问题,显是将我瞧得小了。”但他是有道高僧,神色间并不发作,说道:“须菩提长老问如来,如何才能生清净心?如来回答,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故,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霜儿点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佛门讲修心,道门求修身,提法虽有所不同,但求的却都是大自在。小女子虽为道门中人,却也常听释道说起,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可见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错事,而是错心,事情错了可以改正,心若错了,便般般皆错。那钱老爷子先年虽有错失,但临老立此遗嘱,可见是心有悔悟,心念既正,大师又何须执着于事情的错对呢?”
普济向眼前这个灵动俏丽的女子深深瞧了一眼,脸上神气甚为诧异,缓缓说道:“姑娘身在道门,却能参悟释道两门精意,言语间禅机处处,相比之下,倒是显得老衲低了许多,相信假以时日,姑娘必能于道门一脉有所建树。话已至此,老衲便将钱老爷子的往事说予诸位,只是不可于外张扬,以免有损他老人家的一世英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