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开了!
一个黑影出现在门框以内,凭借着络腮胡子手里火把的光亮,清楚的可以看见正是那具非人非鬼的东西,从它嘴里断续发出阴森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那声音真的好像是青蛙叫的声音,时而又好像是野兽喉咙里的低声嘶吼,总之瘆人至极,所有人心里的恐惧相信这个时候是言语无法表达的。
霜儿毕竟是女孩,胆子较众人更小些,她此刻只觉得头皮发麻,完全不受控制地大叫起来:“有鬼!有鬼呀!”
雪明听她一喊也整个人都吓得僵硬了,只口里还道:“我的亲妹子你可别喊了,还嫌不够骇人么!”
这个时候那东西也发出了咯噔一声,然後僵直的走了进来。火映照在那一张白惨惨的脸上,如果你仔细去看,还能依稀分辨出人的五官,只是整颗人头上都没有毛发,没有眉毛和胡子,脸孔非常干瘪,已经到了有点畸形的程度,它的眼睛瞪的老大,两只有眼白没眼珠的眼睛里幽幽的发着寒光,可以很负责的说,这副尊容绝对不会亚于任何一幅鬼脸来的可怕,如果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看到,恐怕直接会把人吓死。
顾青锋眼见那东西步步逼近急得叫道:“这东西毫无生气,又不惧刀枪,是死而不僵,正面抵挡我们加起来都拿不下它,但你们瞧见没有它虽然不惧刀枪,却行动缓慢不似生人一般灵活,我现在尽力去缠住他,你们伺机逃走。”
霜儿听说他一说,几乎感动的要哭出来,这一晚的经历已完完全全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她拉着顾青锋的衣角道:“叔叔,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何况你一只手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可怕的怪物。”
顾青锋听她一说也是感触,叹口气拍着霜儿的肩膀道:“罢了,好孩子不怕,有你这番话我已感欣慰,你们赶紧走,稍后我自有办法脱身。”
言毕他又冲络腮胡子沉声道:“屠命,你也算两湖黑白两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无论我们之前有什么恩怨都好,如果你还是个人一会就保着两个小娃娃冲出去,那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络腮胡子闻言与顾青锋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便拉过雪明朝一旁闪去。
顾青锋一见他答应自己的要求,再无后顾,一声长啸挥剑迎向那不人不鬼的东西。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东西好像听懂了他们的盘算,根本不与他斗,只是朝着两个小孩扑去。他见状心知不妙,这东西似乎还知道围点打援的办法。
这间正气堂本就相对一般建筑有所不同,三面是墙,屋顶高阔,除了正门以外想从任何一面突围都是不切实际的,现在这东西只要攻击两个小鬼堵住去路,他必然要上前相救,这样一来他们几个谁也走不了。
但事已至此,也无别的办法,他唯有从后赶上,希望能尽力拖住它。
而络腮胡子此刻见它不与顾青锋缠斗,反朝自己这面扑来,心里恼火大骂道:“捅了你屋娘的,真道老子怕了你这鬼物?老子这就砍了你的狗头,为死去的弟兄报仇,看看谁怕谁!”说罢也挥刀杀上前去。一面杀还一面喊道:“顾青锋,老子这回敬你是条汉子,但老子也不是孬种,老子可不想欠你人情,两个小鬼你们赶紧走,走得脱也算你们的造化了。”
雪明此刻表情非常悲凉,一张嘴张得老大,思绪混乱到了极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这样的年纪不可能想象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只求生的本能刺激他强行镇静下来,拉着霜儿的手狠狠的叫了一声:“走”
那东西像知道他们要伺机溜走一般,发出更刺耳的嘶吼声,就像喉咙里卡了一把痰出不来一样,骇人又恶心。
络腮胡子见状一声断喝道:“捅了你屋娘的,就你会吼老子也会。”言毕一声断喝,硬是一记地趟刀生生将那东西单腿剁了下来。只不及他得意,自己便为这一刀也复出了不小的代价——被那东西的五根手指活活插进了小腹,顿时鲜血狂涌。
络腮胡子痛苦得整个人都扭曲起来,几秒的工夫,他下半身几乎都变成了血红色,好像所有的皮肤突然融化了一样。
他看着自己的小腹,非常恐惧,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来,而霜雪见到这副情景,也老早被吓得连步子都迈不开,更别说逃走了。
还好顾青锋相对冷静,他绕过那东西,眼睛瞪得像铜铃只是一剑,狠狠的一剑将那插入络腮胡子小腹的怪手齐腕斩断,但这一剑依然没有让它的伤口流出半分鲜血。
那东西吃痛,另一只手重重得扫在顾青锋的侧脸,打得他眼冒金星,横飞开去滚到一边。此刻大家同受重创,那东西也跳着退后几步,立在大门前暂时不动了。只是缺了一手一脚的怪物,依然直挺挺的立着,好像还在封锁出路不让他们走脱,那场景别提有多吓人了。
络腮胡子疼的已经昏死过去,而顾青锋遭受重击后也奄奄一息,勉强仗剑支撑才能靠着柱子坐起。
雪明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刚才还好好的两个人,突然就被那东西伤成了这个样子,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时间整间屋子死一般的寂静,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霜儿猛地上前抓起络腮胡子的牛尾单刀,疯了一样冲向那东西,大叫道:“杀死你这个怪物,我要杀死你这个怪物。”
雪明和顾青锋都没料道,霜儿小小年纪竟敢冲上前去砍那东西,这时想拉都已来不及了,心底只道,完了。
神奇的事情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候就发生了,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霜儿的几刀竟然砍得那东西向后连退了好几步,并且它还没有还手的意思,否则以霜儿的小身板哪里受得了它的一击。
霜儿见到这样的情形,也是惊奇的紧,但既然它没有还手,那自己所幸多砍它几刀也好啊,想着她便又双手挥舞单刀朝那东西一阵乱剁,直剁得那东西碎肉横飞连耳朵也掉了下来才气喘吁吁的罢手。
令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的是,那东西这次非但还没还手,反而倒着飞出门去直挺挺的倒在院子里半晌没有再起来。
这是霜儿平生第一次挥刀,她被自己的疯狂举动惊呆了,握刀退了好几步才站定,回头一双眼睛发直的对着雪明和顾青锋道:“大叔、哥哥,我是把它打倒了么?”
顾青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和络腮胡子联手都打不倒的怪物,怎么可能被霜儿的几刀砍倒?但事实又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他用剑支撑自己十分勉强的靠着柱子站起,面有疑惑的苦笑道:“看情况,好……好像是这样的。”
而雪明则又惊又喜跑过去一把抱住霜儿在怀里,一个劲道:“傻妹子,傻妹子你刚才吓死哥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叫我怎么办?以后我不准你这么做。”
霜儿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笑嘻嘻的说道:“你们瞧我不是好好的么,刚才我只是看那东西把大叔打成那样,心想反正也逃不了了,所幸砍它几刀解解恨,这不竟然把它打到了。”
众人哑然之余,又是庆幸。
“你们不是真以为就凭一个小娃娃就能击倒这行尸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大家登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那东西竟然还会开口说话。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手执火把的少年,这人一身玄色道服,背负一把长剑,腰间系两条长穗精致得紧,从样貌上瞧,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光景,且生的十分英武。
雪明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吓得拉着霜儿接连退到顾青锋的身旁才道:“你……你……你是人是鬼?”人只要一紧张就想找依靠,此刻只有顾青锋才是他们的依靠,尽管他已是强弩之末。
顾青锋狠咳了几声,拍着他们的肩膀示意不要害怕道:“在下姓顾,上青下锋,未请教阁下是何人?”
少年觉得好笑,也不答话,几个箭步窜到道顾青锋身旁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装作老成道:“也不碍事,你会自行封穴止血,看来也是道上的人物,只是遇见这行尸才吃了苦头。这也难怪,那样厉害的行尸又怎么会是你们一般的江湖人物能收拾的了的。”
说着他又去检查了络腮胡子的伤处,探了探他的脉搏道:“还好没死,只是这行尸造成的伤口有尸毒,我再来晚点恐怕就要坏事。”言毕他用利刃割开了伤口,挤出毒血,又从腰间摸出一颗拇指大小的丹丸,捏碎喂了他服下方才了事。
大家一见他行事,又听他清晰的说出那东西的来历,心知一定是人非鬼,而且是高人,心才稍定。
顾青锋道:“看来小兄弟所学湛渊,不知出处是哪里?”
少年被人感恩戴德问及师门,显出得意的深色,作势咳了咳道:“在下南岳紫霞宫后学术士叶知秋,道号道恒。”
顾青锋闻言忙上前施了一礼道:“原来是南岳福地洞天的高人失敬失敬,刚才那东西着实厉害,举手之间已害了几人,若非仙道及时赶到,连我等这几条性命怕是今晚也要撂在这里了。”
叶知秋这还是头次被人抬举为仙道,一时间大不习惯,唰一下脸红道:“什么仙道不仙道,你可以叫我道恒,也可以叫我知秋,就是别叫我仙道,被师傅知道是要责问的。”
顾青锋知他不好意思,哈哈笑道:“是的是的,是在下失言,知秋道长。”
见他改口,叶知秋才继续道:“我南岳紫霄宫虽算不得威名显赫,却向来以驱邪治鬼为任。我早听说在衡山县有这卓家大宅,古怪的很,心想莫不是有什么鬼物在此作怪,于是前来一探,果不出所料,撞见那孽畜在此行凶伤人。刚才我只是用大弥罗符暂时封了它的七窍,管不了多久的,想要彻底消灭掉还需另行妙法。”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那东西果然不是凭霜儿几刀就击倒了的,原来还有这番因果在里面。一时间霜儿觉得很不好意思,尴尬的笑道:“大哥哥你好厉害,要是霜儿也有你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知秋被人这么一夸都有点飘飘然了,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哪里哪里,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顾青锋微微一笑道:“知秋道长,刚才听你管这东西叫行尸,不知这行尸是什么来历,竟这般厉害的紧?”
知秋听他一问,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行尸,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道:“人分三魂七魄,尸分活尸、死尸、行尸、萌尸、僵尸五类,其中死尸是指三魂七魄业已离体,只剩下的一副皮囊。活尸则是指胎光、爽灵、幽精三魂俱在,而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俱散的人,这样的人雖然活着但是没有神志形同死尸。
而行尸则不然,它的三魂七魄俱未离体,其形成多是有人刻意为之。被选作行尸的人我们道门称之为‘活牲’,活牲的三魂七魄本是坚固的依附在人的**中,因此施术者要先以利器割开‘活牲’的腕脉放血,在精血未流干之时,人的魂魄开始进入游离状态,施术者此刻便要把握时机,驱动禁咒将其魂魄聚集封印其在肉身里的泥丸宫内。
封印完成待‘活牲’的血流干后,再用冥纸纸灰搅和白蜡、刚产下来的婴儿尸体的尸油涂抹在腕部的伤口处。
如此一来‘活牲’其实已变成了死尸,但是由于生魂被困在自己肉身深处,因此它又死不了,便成了行尸。行尸力道奇大,不惧刀枪,没有五感,他们既能如人一般行走,感知到周遭世界的存在,却又不能控制自己的肉身,只能任凭施术者驱使,永世不得超生”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感念这行尸生前也是苦主,不由唏嘘摇头,但一想起它的可怕又打心底觉得不寒而栗。顾青锋叹口气道:“知秋道长听你之言,这行尸是有人故意为之,但这制作法门着实阴损恐怖,这人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要将人活生生变成行尸呀?”
叶知秋摇头道:“行尸之法过于歹毒确实有损阴德,施术之人也因此会折损阳寿,至于你说是谁要将这人做成行尸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怎样,让我先收拾完这具行尸再说。”
说着他从腰间摸出一道黄色符纸便要起手刻画,忽然眼睛里像瞥见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情,眉头深锁,一张脸凝重的快要结了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