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震一震翅膀，会引起一阵旋风。
哪怕故意地用尽量接近的行动，故意朝着原本靠拢，也依然会产生极其微妙的差异。
何况，原本就千差万别的行动。
那一夜，陆嘉音仍然摇晃着手机，将朋友圈的画面炫耀给陆绫音，夸她还是拉起小提琴的样子最好看。父母也还是用审视的眼光，追问着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但在她解释终了之后，苏小鱼却没有打电话过来。
在那短暂的情侣游戏结束之后，君慕也没有出现在楼下，笑眯眯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一天、又一天，他都没有来。
cat house的工作，他也已经提前辞去了。
虽然忍下了章汐的冷眼，进入了修仙部中。但从加入那一天开始，除了初时的江临风，偶尔回来报个道，没有其他人出现。渐渐地，江临风也不再来了。修仙部彻底成为了她和苏小鱼的二人天地。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猜想正确与否，似乎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如果是错误，一切皆是从头开始，他们不过相逢，有那一点点并不算美好的可怜的回忆，而并不想过去他在拼命的时候，哪怕从零，记忆也渐渐地堆积。
即便是正确，他似乎也已经打定主意，从她的世界中离开去。
这样更是糟糕。
因为陆绫音起初，坚定不移地认为，他的逃开一定为了她。
然而无论怎样的追逐，他都没有回头。
陆绫音的信心，也渐渐地没有初时那样坚定了。甚至忽然之间起了自我否定的念头——她怎么就那样肯定，他是因为爱她而躲避？难道就不可能是被太过漫长的艰辛消磨了爱意，忽然之间想通，不想再与不断让他变得不幸的少女纠缠下去。
她对这样容易就认输了的自己，相当地讨厌。然而厌恶感越深，她也越消沉。眼神的光亮，渐渐地失去，她忽然发觉，在起点时，充满自信，认为能够做到一切的自己，已很遥远。
负面的情绪，渐渐地，开始侵蚀着她的心灵。也许是她表现得太过阴暗了，一向健谈的苏小鱼似乎也被她的情绪所影响，不知何时变得那样寡言，看向她的眼光躲躲闪闪。
最好的朋友，已经成了一个空荡荡的标签。再也不能无话不谈，尴尬的气氛在她们之间无言地蔓延。
上课的位子，不知不觉离得越来越远。手机上与她的通话记录的日期，也已经是好久以前。
对陶妖儿和南宫洛离每日对于情况的追问，她开始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终于，连例行公事都做不下去的她，将他们的电话加入了阻拦名单。
本就寂寞的旅途，终于，剩下她一人，在继续下去与放弃之间，游移不定地徘徊。不断提醒自己的怠惰，毫无意义地看着鸡汤小段子，非但不能让她打起精神来，罪恶感让她更加懒散。
连逃课这样无法想象的事情，竟然都做了出来。
在短暂的打了鸡血一样爆发后的情绪，消耗了她全身的力气。
陌生人来到家里，神神秘秘地，说自己在进行社会实验，需要参与者提供些许的样本。
陆绫音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她已经陷入了相当的低迷之中，即使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手机的短信铃声，久违地响起。
她打了个哆嗦，迟疑了许久，才解了锁，查看收信箱。
短短的，极为简单的一行字。
“我好像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发信人是慕断忆。
自己怎么把他给忘记了？陆绫音丝毫没有犹豫，将她移进了黑名单。
很快，她的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喂，谁都有心烦的时候，但是看了短信不回可是坏孩子，哪怕你回一个‘我很烦你，不要打扰我’也是基本礼貌啊。发送自某变态。”
陆绫音茫然了片刻，输入“我很烦你，不要打扰我”，点了发送。
两分钟后，收到了新的短消息。
“可惜我不烦你哦，而且，你越不让我打扰，我越想打扰，谁让我是一个变态来着了？”
陆绫音撇撇嘴，将新的号码也拖入了黑名单中。
五分钟之后，又有一个新的号码发送过来。
“还好我虽然穷，又变态。不过我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处，那就是各种没用的资格证极其多，手机卡号极其多。不然可能还真经不起你不停地拖进黑名单。你放心，我可不像南宫和小妖那对笨蛋情侣一样，非要逼着人家做什么事。我也不想责怪你什么，只是有点心疼你的家人——你之前一定想过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小提琴的自己，让他们担心很过意不去吧。可是现在，你的状态可比那时候要糟糕得多，他们的忧虑也一定多了数倍吧。难道一点也不觉得这样颓靡却让周遭的人糟心的你，很有些碍眼吗？”
陆绫音的眸子中闪过了一道焰火，她颤抖了一下，输入道：“难道说你的意思是……”
“别把我说得好像诱骗自杀的邪教的组织者似的。我是变态，但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变态，我是绝对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情的。可是，在能保住对方性命的情况下，把对方向火坑里推好像蛮有意思的。反正你也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爱着的人，放弃了努力，甚至连原本的人际关系都放弃了——这么个连咸鱼都不如的家伙，活着实在没趣，根本就是在浪费空气。但要，是让你简单地就死去了未免也太便宜你。你也应该接受一点惩罚，才能对得起你放弃的那些人。也能让你减轻一些良心上的负担。”
毫不留情地辛辣指责，让陆绫音的心里相当的不舒服。只是这不舒服维持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如果不用再努力，能让自己良心上的负担减轻，她愿意去尝试。
“该怎么做？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手机有了新的来电，号码正是发来短信的陌生号码。
陆绫音踌躇半晌，按下了接听。
“哟，你接电话了，就意味着，你想好要接受你懦弱的惩罚了？”
陆绫音说不出听到那声音之后的感受。
如同泉水般清冽，却那样低沉而阴郁的调子。
仿佛是幽灵，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的，太过于冰冷的声音。然而，却似乎有着能够吸引人心的力量，引诱着踏入彼端之门。
“呃……”
“那么，无论你记得还是不记得。你也莫论我是如何知道的，总之就在最近两天，章乔的dan验血报告结果即将出来了对吧？你要是不想再这样消磨关心你的人的心智，那就干脆地接受本来属于你的身份吧。这样的惩罚，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荣耀与梦想，但是，你不同的——一旦轻易变成章念，每当有人叫属于你却让你感觉不到熟悉的名字，都是在提醒你，你的举手告饶你的轻言放弃。不算惩罚的惩罚，也能让你有一种深重罪孽被磨削的错觉对吧？”
每一次，她都是认真地苦恼过了，烦闷过来，才勉勉强强地在逼迫之下接受了毫不愿意接受的所谓过去——尽管这在章乔看来不过是她认为对方的条件还不够满意，被章沫说作是矫情，然而，陆绫音的身份，她却还是有着那样深切的留恋的。
如果能毫不迟疑地接受，她不单单抹去了自我，连其他人为之而苦闷的部分也抹去了。诚如苏小鱼将满屏的凉水浇在她头上锥心的话，她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懦夫。
否定掉吧，全部。至少，不用再努力，也不用再纠结了。
“啊啊，这说不定还真是个办法呢。”陆绫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然而，控制不住自己嘴唇的碰撞，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话筒的对面，传来了愉悦的，呵呵地笑声。
“很好，陆小姐。一只脚踏入放弃的旅途，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虽然我很想看美丽的公主经过努力，终于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被关在高塔之上，被剪断了头发，成为一只金丝雀，只能坐以待毙听闻王子死讯的莴苣姑娘，那样的故事也别有一番乐趣呢。我很期待你恍然醒悟之后，再也没有回头余地痛哭的那一日哦——”他顿了顿，幽幽道：“谁让，我是个活着的幽灵，不折不扣的变态呢？”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