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狂魔乱舞，搞得梁发财灰头土脸。若是换在平常，梁发财早就破口骂娘了，但是这一次，他非但不骂娘，反而抱怨风沙不够大，不能将他彻底掩埋进去。
他与张小北趴在巨石的缝隙里，贼眉鼠眼地观察外面的情况，明知以巨龙的角度轻易看不到这里，仍然觉得心里不踏实。他琢磨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刨起了黄土，往自己身上堆砌着。
堆了好一阵，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够兄弟，有点对不住张小北同志，犹豫片刻，捧了一抔土递到张小北面前，慷慨地说道，“小北，给。”
张小北正盯着巨龙与唐晓芙出神，冷不丁地被人拉扯，诧异地回过头去，发现梁发财几乎完全埋进了土里，只剩下一颗脏兮兮的脑袋露在外面。他见梁发财眼睛发亮，像捧着一堆黄金似的捧着一抔土，挠了挠头，疑惑道，“做什么？”
“wěi zhuāng自己，像我一样。”梁发财颇为得意地昂了昂头，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除了土量紧缺，没办法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契合，整体看上去wěi zhuāng得还算不错。
“寸土寸金，你留着吧，我想别的办法。”张小北明白了他的用意，尴尬地笑笑。
“也好。”梁发财神色一松，缩了缩脖子，把手中的黄土浇在脑袋上，两只胳膊探进早已挖好的坑道里，如此一来，他的身形完全消失在黄土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人字形。
张小北深吸一口气，继续盯向巨龙和唐晓芙。唐晓芙伤势颇重，正凭借一只胳膊艰难地向后爬行。巨龙倒是不急着攻击，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脸上露出戏虐嘲讽的表情。断刀、无量等人不见踪影，想是被火球轰出了极远的距离，要么昏死过去，要么躲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唐晓芙正遭受极大的危险。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张小北内心不安起来。
直觉告诉他，不应该见死不救，若是换作其他人，断刀、无量、飞雪、石猴，早就不顾一切冲上去了，可是真的轮到自己，他却踌躇不已。
张小北大可以自我安慰，断刀这些人与唐晓芙关系匪浅，救人是理所应当的，自己算什么？一个卖身为奴的可怜虫而已，没有义务打肿脸逞英雄。可是他十分清楚，之所以不去救人，归根结底，完全是因为害怕和恐惧。他害怕巨龙，害怕被撕成碎片，害怕那股笼罩一切的妖气。更何况，就算出去了又能怎样呢？以自己的微末手段，不过徒增一具尸体而已。
“就凭你？”唐晓芙的话语再一次萦绕在耳旁，彼一刻，他的心凉了半截，此一刻，他竟发现唐晓芙说得不错，自己非但本领低微，连勇气都小得可怜。
“就凭我？就凭我？我又能做什么？”张小北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心情沮丧到极点，一直以来所受的屈辱此刻统统爆发出来，吕大宝的驱赶，残剑的抛弃，文士的耻笑，唐晓芙的看扁……一幕幕在自己的脑海里翻腾不息。更为可怕的是，他发现这些人的看法居然都是正确的，自己不过就是一只胆小如鼠、没有希望的蝼蚁而已，没人看得起他，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张小北攥紧了拳头，期望中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呀。他抬起头，昂然地盯着巨龙，眼中射出两道异样的精光，“不该是这样子的……”
“可恶的人类！居然想杀本尊。”巨龙盯着脸色煞白的唐晓芙，恶狠狠地说道。
面对死亡，唐晓芙丝毫不惧，冷冷笑道：“降妖除魔，天经地义。”
“哈哈哈！妖？本尊可是神龙大仙，尔等凡夫，肉眼凡胎，死不足惜！”巨龙狂妄地大笑道。
“妖就是妖，就算你侥幸跳过龙门，你还是妖，一日为妖，永世为妖！”唐晓芙捂住胸口，咳嗽了一阵，镇定自若地说道，“降妖除魔，天经地义，我只恨没有早一点除掉你，愧对天下苍生。”
“住口！”巨龙极为恼怒，大声咆哮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作仙力！”
巨龙不愿再跟唐晓芙废话，直起身子，做出吞吐火球的架势，想要让她从世界上消失，却忽然感觉到尾巴处传来轻微的瘙痒。它回过头去，见小白虎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撕咬自己的尾巴。虽然丝毫不觉得疼痛，且尾巴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咬痕，巨龙还是恼怒异常，龙尾一拳，将小白虎裹挟到自己面前，鼻孔里喷出热气，吹乱了白虎的毛发。
“小白！”张小北失声道。
“呜呜呜！”小白虎盯着巨龙狰狞扭曲的面孔，不见丝毫惧意，有的只是愤怒与仇恨。正是眼前这个家伙，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就算化成灰，它也认得出来。
“吼！”小白虎不顾一切，继续撕咬巨龙的尾巴，哪怕一点用处都没有，仍然坚持不懈地撕咬着。
“蠢货！”巨龙轻甩尾巴，将小白虎抛在空中。
“不要！”张小北冲出巨石，冲向凶恶的巨龙。连小白虎都毫不畏惧，他再畏首畏尾，真是枉为降妖人了。
“小北！”梁发财大惊，急忙伸手去拉，一把没拉住，大摇其头，又将手埋进坑道里。
巨龙瞥了一眼张小北，不作理会，仰起头，张了张嘴，咕噜一声，将小白虎吞入肚腹之中。
“你！”张小北极为愤怒，紧紧攥着两只拳头。
“这位是？”巨龙吞了小白虎，从上到下仔细端详张小北，忽的回忆起来，邪魅一笑，“喷火的小子？当初本大仙还是黑水河畔的小蛇妖时，有意留你，为了探讨神龙喷火之术，如今本大仙早已习得喷火神技，你又来，难道是想与本大仙切磋不成？”
“你口口声声称仙，可你的所做所为与妖怪有什么分别？”张小北怒不可遏，指着高自己无数倍的巨龙大声道。
“你！”巨龙沉下脸来，又来一个污蔑自己是妖的，“难道你也想死吗？”
“我是降妖人，你是妖，降妖人与妖，势不两立！”张小北鼓足勇气道。
“你也配？”说话的却是唐晓芙，“你也配做降妖人？”
张小北回过头，诧异道：“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就凭你？”唐晓芙摇了摇头，鄙夷地说道，“趁早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巨龙一会儿看看张小北，一会儿看看唐晓芙，不明白这二人怎么内讧起来了，待想明白之后，突然大笑起来，“喷火小子，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又是何苦呢？哈哈哈！”
张小北盯着伤痕累累的唐晓芙，愣了一会儿神，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又露出坚毅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没错，就凭我。”他不再看唐晓芙，转而面对狂妄的巨龙，指着它，大声叫道，“喷火巨龙，喷火小子向你挑战，你敢不敢应战！”巨龙一愕，半天没反应过来。
“唉……”黄土中的梁发财微微摇晃脑袋，心中拔凉不已。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