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镇悬赏处，冯十户抱着一封信，面容凄楚，唉声叹气，不明真相的人以为他死了老爹。小胡端来茶水，见顶头上司面容憔悴，犹豫着不敢上前，害怕一不留神殃及鱼池。这事儿冯十户不是没干过，记得几个月前，同样是心情沮丧，与小胡一同当差的小李不小心摔了茶碗，当即被冯十户扣掉俸禄，吃了一个月观音土。
小胡想想后怕，缩了缩脖子，打算悄悄退出。一不留神，撞到身后的柱子上。托盘没抓牢，茶碗晃了几晃，啪叽一声，砸到地上。响动之大，连院外排队的降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胡闭上眼，直摇头，暗骂自己糊涂。
冯十户听到响动，抬了抬眉眼，见是小胡，冲他招了招手，道：“来。”
小胡叹了口气，腆着脸，来到冯十户身边。
冯十户瞅了一眼摔碎的茶碗，又将目光扫向小胡，语重心长地说：“小胡啊，你当差多久了？”
“快、快一年了。”小胡迟疑着说。
“有一年了？”冯十户似乎不大相信。
“去年3月份来的，差16天一年。”小胡赔着笑说。
“是差不多一年了。”冯十户啧了啧嘴，不再作声，盯着破碎的茶杯发呆。
小胡瞧冯十户的意思，似乎对摔碎的茶杯耿耿于怀，又问起自己的当差年月，难不成、难不成为了一个破茶杯，就撤了自己的职？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小胡可以说是史上最憋屈的公务人员了。
“领导！”小胡决定舍弃尊严，低三下四一回，不论冯十户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做，只希望能保住这份高大上的工作。
“小胡啊。”小胡刚要下跪，冯十户抢先开口道，“拿蝎尾酒来，咱哥俩喝几杯。”
“啊？”小胡诧异。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冯十户催促道。
“哦。”小胡很快取了蝎尾酒来。
冯十户跟小胡称兄道弟，喝着喝着便喝高了，急得院外等候的降妖人直骂娘。
“小胡啊。”冯十户已然有了醉意。
“冯哥，您说。”小胡双眼泛红，又给冯十户斟了一杯。
“你冯哥做人真失败啊。”
“冯哥，瞧您说的，您混成这样都叫失败，那我跟小李……”
“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你冯哥我……”冯十户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一口闷完杯里的酒，叹息道，“一言难尽呐！”
“冯哥，有什么忧虑，您说，胡老弟我能分担的一定帮您分担。”小胡拍了拍胸脯道。
冯十户憋着难受，心想找个人分担分担也好。他从怀里取出书信，递到小胡眼前。小胡喝花了眼，以为领导递来了纸巾，刚要擤鼻涕，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展开一瞧，是一封书信。
“朱千户是……”小胡问道。
“我同窗。”冯十户道。
“他说可以提携您……”小胡看明白了大概意思，“这是好事啊。”
冯十户落寞地摇了摇头，又干了一杯酒道：“本来是好事，可是……”
“可是什么？”
“鸡贼山任务……”
小胡听说鸡贼山任务，立刻沉默下来。朝廷升官是有硬性规定的，降妖伏魔也有考核积分，鸡贼山任务20条人命，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或许，蛮牛他们能平安回来呢？”小胡心虚地说，“毕竟排行榜上第97位。”
“三天了。”冯十户悲哀地说。
小胡也觉得希望不大，索性不再言语。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道：“只要再拉一支队伍，搞定鸡贼山任务，就没什么大问题了。”鸡贼山任务的症结是，人死了，任务没完成，只要完成任务，上下疏通疏通，应该能蒙混过关。
“你瞧瞧外面那帮怂包，有人敢接吗”冯十户透过窗户，鄙视地盯着院外排队的降妖人。
“那倒也是。”小胡小声嘀咕道，“要是残老前辈在就好了，只可惜他交了任务喝了蝎尾酒往北去了。”
“倒是还有个办法。”冯十户神色凝重地说。
“什么？”
“你准备一下。”冯十户转身看着小胡，就像看着自己多年的战友。
“准备什么？”小胡不明所以。
“跟我去鸡贼山降妖。”冯十户一本正经地说。
小胡以为冯十户喝高了，结巴着问道：“降、降妖？就我们俩”
“叫上小李也行。”冯十户眯起眼睛。
小胡见冯十户不像开玩笑，连灌自己几杯酒，喝得猛了些，不小心呛了几口。等酒都进到胃里后，他脑袋一沉，终于不胜酒力，晕了过去。
“小胡，小胡？”冯十户见小胡不省人事，摇了摇头道，“降个妖而已，至于这么兴奋吗？”他寻思要不要背上小胡赶往鸡贼山，等小胡醒了，也差不多到了鸡贼山，正好可以降妖。
正思虑不定时，院外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
张小北扶着蛮牛，梁发财提溜着耗子，四人缓缓走向悬赏处。
仿佛石头丢入了湖泊，人群散开。他们看到重伤的蛮牛、烧焦的耗子，暂时忘记了痛骂冯十户，纷纷投来敬佩的目光。蛮牛不愧是蛮牛，居然完成了鸡贼山任务，即便伤痕累累，却依然是条汉子。那个耗子都被烤焦了，难道妖怪会喷火？
会喷火的妖怪，怪不得如此棘手。
另外两个，好像没怎么受伤，一定是蛮牛护着他们，捡了大便宜了。
冯十户醉眼惺忪，拨开挤在门口的降妖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第一眼看到蛮牛时，他以为自己喝醉了，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一阵眩晕，胸腔冒出强烈的呕吐**，好容易忍住。再睁眼时，蛮牛还在，看上去奄奄一息。
“蛮、蛮牛？”冯十户惊叹道。
“蛮什么牛，还不快些！再晚他就死了！”梁发财叫道。
冯十户这才确信，眼前这个快死的汉子真的是蛮牛！
“小胡，小胡！”他急忙叫道。忽然想到小胡正醉得不省人事，赶紧拨开众人，亲自扶蛮牛回悬赏处。众人围作一圈，啧啧称奇。
……
“妖怪除掉了？”冯十户帮蛮牛上了药，关切地问。
“得加钱。”梁发财掏出两颗黑不溜秋的东西。
“这是什么？”冯十户接过。
“妖怪的脑子。”张小北道。
冯十户听说，两颗黑东西立马变成了烫手山芋，他没抓稳，掉在地上。
“双头怪？”冯十户奇道。
“屁个双头怪。”梁发财添油加醋地说，“是两只大妖怪，外加无数小妖怪，不是一般的厉害。得加钱！”他再次重复道。
这时蛮牛终于苏醒过来，冯十户打听出详细经过，果然如梁发财所说。他啧啧称奇，将鸡贼山任务从七级提升为八级，对张小北刮目相看。
“120两，三人分。”冯十户爽快地给了赏金，同时幻想自己当上冯百户。
他万万没想到，让自己有机会当上百户的居然是拉去充人头的张小北。他拉过张小北，悄悄地对他说：“40两银子太少了些，这个你拿着，去还马戏团长的债务。”说着偷偷塞给张小北一个荷包。
“这怎么行？”张小北推辞道。
“自己人，客气什么！”冯十户笑着说。
张小北奇怪，什么时候跟冯十户成自己人了？他接过荷包，入手很轻，好奇地打开，居然只有10文钱。他心道，真是自己人呀！既然只有10文，收了也没关系。
蛮牛躺在床上，咳嗽一阵，叫来张小北，握着他的手，感激地说：“张兄弟，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我可就……”
“蛮牛大哥，别这么说，是你拖住了妖怪，我和发财兄才……”
蛮牛伸手制止张小北，道：“什么都别说了，既然共同经历生死，以后就是兄弟了，你的债务就是我的债务。”说着从怀里掏出刚得的赏金。
“蛮牛大哥，这怎么好意思。”张小北拒绝道。
蛮牛不顾张小北劝阻，从40两银子里挑出最小的一粒，道：“拿去还债，你不拿就是瞧不起蛮牛大哥。”
张小北见是一粒碎银，颇为失望，不得已接了过来。
蛮牛将剩余银子塞到怀里，再次咳嗽一阵，道：“好兄弟。”
张小北正要说什么，被人一把拉过。他回头一看，是刚数完银子的梁发财。
“发财兄，你该不会也……”张小北盯着梁发财手里的钱袋。
梁发财收起钱袋，微笑着说：“你别误会，借人钱财这种蠢事我是不会干的。但是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尽快还清债务。”
“什么办法？”张小北奇道。
“小石城有个冤大头，最喜欢招待降妖人，你我兄弟儿二人这么厉害，去混几天，吃了再拿，还清债务那是分分钟的事。”
“小石城？”张小北从没听过。
“走啦！”梁发财也不问张小北答不答应，拉了他就走。
“两位英雄去哪？”冯十户见二人走得远了，大声问道。
“小石城。”梁发财冲身后摆了摆手。
“小石城！？”冯十户惊道。刚要劝几句，二人已然没了影。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