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小镇又一次进入了黑夜，上万的活死人在黑夜里蠢蠢欲动，医院里，几人坐在面包车上过夜，准备着明早就离开这里。
凝春爹点起一只叶子烟，讲起了汪德盛的故事。
汪德胜1975年生人，父母都是镇上的农户。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安仁镇石头岭勘探出了煤矿，小镇一时间热闹了起来。随着煤矿厂的建立，镇上许多居民也顺理成章的由农民阶级成为了光荣的工人阶级。
汪德盛的父母也是其中之一，但后来随着开采的进行，发现开采难度很大，矿井、矿洞也越挖越深，终于在一天，一场坍塌事故让不到10岁的汪德盛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
年幼的汪德盛一下子没有了生活的来源，只能成天在街头巷尾流窜。那些年家家户户都是一穷二白，谁也没有多余的口粮收养这个孤儿。年幼的汪德盛白天在市场里讨，晚上去菜地里偷，像条狗一样生活在小镇里。
汪德盛就这样在艰难的环境中居然也长到了18岁，老大不小了，想着也不能够全靠讨饭过日子。于是就在镇上王木匠的木工坊里做起了帮工，别的什么没有，至少有个地方住，有一碗热饭吃。
18岁正是人血气方刚、春意萌发之时，汪德盛当然也不例外。王木匠有个女儿，和汪德盛一般大，长得水灵灵的很是乖巧。在汪德盛眼里，那简直就是天上仙女下凡，美得没边儿了。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样子美丑就不说了，关键穷的自己吃饭都只能吃个七分饱，怎么可能配得上别人，所以，爱慕之情也一直限于单相思。但王家女儿成天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在眼前晃悠，看的汪德盛心里这个美得啊，成天都是脸上笑呵呵、心里美滋滋的，巴不得就这样看上一辈子。
王木匠是个眼睛毒辣的人，一眼就看得出这汪德盛是对女儿有想法，当时就找来汪德盛说明白了，叫他赶紧死了这条心，自己女儿已经是有主的人了。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就有镇上东大街李家来提亲了。李家在镇上东大街河边开了个水碾米磨坊，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供销社的，二儿子参加了高考，成了镇上的第一个大学生。来提亲的正是李家二儿子，这当然把王木匠乐的笑开了花，一口便应允下来。可是强扭的挂不甜，王家女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偏偏不喜欢来提亲的李家二儿子，王木匠好话说尽了，她也不答应。这软的不吃只有来硬的了，王木匠一气之下把女儿锁在了屋里不让出门，就等着李家来接亲了。可这女儿脾气和她爹一样犟，丝毫不服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就是不答应。
那天傍晚，汪德盛如常在院儿里刨木板，听得里屋又是一阵哭闹声。其他几个年轻的帮工都不为所动，毕竟这是人家自己的家事，外人也管不上。可汪德盛是听在耳里、疼在心里，就不禁鼓起勇气想去看看。他小心的走进前去，正想着这么开口呢。王家女儿透过门缝看见外面有人来了，赶紧靠上门前说：“汪德盛，求求你了，快帮我把门开开吧，我不想嫁去李家，我知道你在外面，求你了。。。帮帮我吧。。。”
汪德盛这辈子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求人，没有人求过自己，更别说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这么梨花带雨、哭哭啼啼的求自己了。当时二话没说、什么也没想，就抡起手里的铁锤将锁砸开了。门开了，王家女儿泪眼摩挲的站在门后，汪德盛脸上站着看着她一阵憨笑，两人还没开口，不想砸门的声音却将王木匠惊起。王木匠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女孩看见爹赶了过来，心知不妙，当下心生一计，一下就扑到了汪德盛怀里，紧紧抱住了汪德盛。汪德盛惊的手里的铁锤都拿不住了，昔日在梦里的人儿，现在居然主动扑到怀里，一股热血猛的就窜上了脑袋，胀的脸通红。
“爹，你不用逼我嫁出去了，我现在喜欢汪德盛了，我。。。我已经是汪德盛的人了！”在汪德盛怀里的王家女儿满面绯红的大声说道。
原来女孩知道爹是一心要把自己嫁出去，自己虽说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也拧不过。情急之下，想到这招，也没多想怎么，就是想让她爹死了这片心，其实对于汪德盛，女孩也是一万个看不上眼的。
王木匠气的不行，当下抄起院儿里的木棍就劈头盖脸的向汪德盛打来，汪德盛心里耿直，以为女孩当真是对自己动了真心，也不解释更不还手就任王木匠来打。几下下来，王木匠也打不动了，汪德盛一脸的血还是站在院儿里不吭不响。“你滚！我王家看你可怜，才好心让你来做工，你个有人生没人教的畜生！你滚出去！再也别回来！”王木匠喘着粗气，边骂边把汪德盛踢出门外。
汪德盛那晚便没了住所，一身的伤，一脸的血，但心里还是傻呵呵的泛着美劲儿，一心觉得是王家女儿真心喜欢自己了。一个人傻笑着就走到东大街的那条小河边，想着将脸上的血洗干净。那李家的二儿子正好也在东大街河边。盛夏的夜里，闷热的睡不着，李家二儿子正好和几个镇上的年轻人一道在河边戏水消暑，几个人正在河边开着李家二儿子的玩笑。
“大学生，现在你可是咱们镇的名人了呀，你看又有知识有文化，马上又要娶新娘子过门了，可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到时候喝喜酒可一定叫上咱们！”
“对啊，要说王木匠家的女儿长得可真是水灵灵的，谁看了不都口水滴到领子上啊，没想到让你小子给拿下了，所以说知识才是力量啊，哈哈。。。”
汪德盛正在河边洗脸，心里原本一直认为自己才是女孩的心上人，听见有人这么说，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股无名火一下涌起。几步就跟上前去，“你们别胡说，王木匠女儿喜欢的人是我，我会娶她过门的！”几个年轻人原本没注意到河边还有人，听见有人说话，一看，才发现是汪德盛也在河边。“汪德盛，你他妈说什么呢！饿得都说胡话了吧，来来来，有种过来，让小爷看看你今天是长了几个脑袋了。”
李家二儿子调笑的向汪德盛招手。按以往，汪德盛是绝对不会过去的，可现在不同，在所谓爱情的冲击下，他迈着大步走了过去。镇上的年轻人平时见汪德盛懦懦弱弱的，都欺负他欺负惯了，也没成想他今天还真敢过来，“呦！今天咱们汪德盛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了啊，我倒要看看你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傻子今天敢把我怎么样！”李家二小子顺势捡起你河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攥在手里，对着当面走来的汪德盛头上就来了一下。啪的一声，汪德盛额头就开了口子，鲜血将刚洗干净的脸庞再一次染红。“怎么样！不是要娶人家过门吗，来呀，过了你爷爷这关再说。”汪德盛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大叫一声就冲了上去，两人一下扭打在了一起。
正是盛夏时节，下了几场暴雨，河边石头湿滑未干，河里的水流也正湍急。两人在河边扭打作一团，不想到这一夜两个年轻人的打斗却将汪德盛原本凄苦的生活深深得推向了谷底。
那李家二儿子没想到汪德盛敢向自己冲来，扭打了几下，脚下一个没站稳，一下跌到了河里。当时正是夜里，四下黑漆漆的没有光亮，那李家二儿子跌进河里，没喊两声就没了声音，被翻滚的河水吞没了。河水还在哗哗的流淌着，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沉寂在了这夜色下黑漆漆的河水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