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
南流巷的巷口内，穆言敲响了天工坊那新安上的木门，又是五天过去，而在这五天当中，天工坊正式在中心街开张售器，由凌哲和杨都帆两人打理门面，生意渐渐由最初的两三人，发展到了现在的声名再起，穷困潦倒的局面也被一点点地打开。
“吱嘎！”
木门的一扇门扉很快打开，姜燃还是那一身灰色的布衣，结实的双臂布满细小的汗珠，双唇微抿，鼻腔当中不规律地吐出粗气，显然是在锤炼武器时被穆言的敲门声打断。
见门开，穆言也没客气，直接踏着去除青苔露出原貌的石阶往天工坊内走进，姜燃也是已经习惯，侧身让出空间，待穆言完全走进后，回身之时顺手带上了门扉，木门之上，那块木制的朴素牌匾显得格外耀眼：天工坊！
——
天工坊内，穆言熟练地在天工坊的木桌上放上一件件废具，姜燃在一旁负手站立，眼神随着穆言的手而左右移动，细数着废具的数量。
待三十件废具全部拿出后，穆言一边收紧了缩纳袋的袋口，一边说道：“这几****能找到的，好锤炼的，已经不太多了。算上第一次交给你们的三十件，我们一共是六次合作，共计一百八十件废具，从第二次合作开始交易素材，我该拿到”
“这是第五样。”
穆言话还没说完，姜燃就从怀中摸出了一件方形的炼器素材丢给了穆言，将穆言剩下的话语全部抵制了回去，而后开始收拾起木桌上的废具来。
穆言将那块素材放到缩纳袋当中，问向姜燃：“这五天，卖出去多少了？”
姜燃眼神一直专注在木桌上，但语言却还是朝向穆言回答了一句：“五天，四十二件。”
四十二这个数字落在穆言的耳中不由让他眉头一皱，平均一天八件的销售数量，对现在的天工坊来说已经是相当可观了，但问题就在于穆言能再提供几天的废具，废具阁当中虽然废具众多，但也有不少已经是锤炼都难复原的了，穆言之所以时隔五日才送来眼前的三十件，是因为他要挑选能够锤炼的废具，按这个速度下来，总有一天是要资源匮乏的。
穆言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姜燃：“生意这么好？”
眼前听到这句话的姜燃不由苦笑了出来，回答道：“靠的还是以前的那些名声，在开张的第一天，我们甚至连一件都没卖出去呢。”
这句话让穆言不由惊了一惊，他以为排除了穆家的阻力基本就是解决了一半的问题了，但现实竞争的问题却意外的明显，好在姜燃接下来的话又让穆言安了安神，只听他说道：“不过也借着几年前的名号，再加上低于市场标准的廉价，开始有点起色了，中心街也开始再重视起我们了，这次，是真的回归了！”
说着说着，姜燃的表情逐渐转向了喜悦的笑容，那情难自抑的微笑就像个小孩子，笑得那般纯良。
虽然不想打破姜燃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但穆言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和困难说了出来。
“我手里的废具可能提供不了几次了。”
一句现实的话就像一把刺刀狠狠扎向了姜燃的心口，让他的笑容瞬时凝固在了脸上，胸口有些沉闷，整理废具的手也是按在了木桌上仅有的几处空隙，神色肃穆地看着满桌的废具，陷入了无边的沉思当中。
“最多还能有几次？”
一段时间的沉默让姜燃心中有了一些准备，开口问向穆言。
穆言唇角微微抿起，一只眼睛稍稍皱了起来，细想了一番，给出了一个答复：“如果要三十件的话，只能两次！但如果让我深挖一下的，次数就不好说了。”
这是穆言的真心话，他可没有拿这个坑姜燃素材的意思，如果姜燃执意要三十件整的废具来交换的话，穆言的废具阁能提供的可能真就只是两次的机会了，但如果分开来，不满三十件断断续续地提供，穆言保证，他能挖到更多！
姜燃转头看向穆言沉思的表情，细细观察了一番，在看不出什么阴谋后，姜燃决定了。
“交易的内容变更一下，你送满三十件，我就给你一样炼器的素材！”
这个变更的内容是情理之中的，倒不如说这正是穆言想要的结果，所以穆言当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变更的交易就简单完成了。
正当此时，内室当中走出来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并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姜燃！我炼好了！”
这个声音让穆言立刻想到了她，那个天工坊的假小子，楼以烟。
只见楼以烟依旧一身宽松的黑袍，从黑暗的内室当中走入了窗外透进的阳光下，一头马尾辫在她的脑后随着步伐摇晃着，脸上还是灰头土脸的“烟熏妆”，而额前密布的汗珠将那黑色的妆容削去了大半，丝丝桃红的红晕从她的双颊透露出来，而楼以烟的手上，正用灵力凌空托举这一件还冒着丝丝白烟的崭新刀具。
托着刀具的楼以烟本是来呼唤姜燃，但一走出来的她第一眼却是注意到了一身青衫的穆言，轻薄的杏唇微微启齿，脱口而出道：“无赖！”
这声无赖让穆言内心当中不由翻了翻白眼，心道：“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还这么叫。”
但这句话穆言并没有说出口，他的目光则直接被楼以烟手上的刀具吸引了，那刀身长有两尺，放在一般的刀器当中算是比较短的一类，刀背有两道弯曲，如蛇动体！刀刃处更是薄如蝉翼，映阳射光，好似那尖锐的蛇眼，充满了凌厉的寒芒！而因为刚出炉缠绕周围的丝丝白烟更是为这把刀具增添了几分气势和威吓。
看着穆言的眼神一直在自己的手上晃荡，楼以烟立刻不留痕迹的将身体转向了姜燃，用手臂藏住了手里的短刀，不让穆言再有窥视的机会。
这样的小动作让穆言有些愤恼起来，心想：要不要这么防着我！就坑你们一次！你们还真把我当贼了！我要有心，你手上的早就是我的了！
穆言的心思哪能让楼以烟听见，只见楼以烟没有理会穆言愤恼看来的目光，将手上炼制好的武器举到了姜燃的面前，让其查看。
姜燃定睛仔细查看了一番，眼中的神色逐渐朝着欣慰转变，嘴上夸赞道：“三阶三淬，不错，这样我们就有两件三阶的武器作为底气了！”
听着姜燃的夸赞，楼以烟也是微微一笑，脸上再无之前穆言所见的哭相和委屈。
在得到姜燃的认可后，楼以烟便带着刀器转身奔回了内室当中，脚步轻盈，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
这时，穆言才对着楼以烟的背影开口喊道：“楼以烟！我的双锏呢？”
刚才还脚步轻盈的楼以烟听到穆言这句话后，停在了黑暗的楼道当中，背对着穆言的身影掩盖了她本人的表情，只能听见那一声空灵的声音在楼道当中碰撞，传到了穆言的耳中：“什么时候你被赶出穆家了，就自己来取吧！”
这只是楼以烟的回声，而刚才还在的黑色身影只在话说一半时，就消失在了楼道其中一个房间当中。
穆言看着她远去消失的背影，心中自是了解了她说的话，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藏在了心里，嘴角一别，岔开了话题向姜燃问道：“她不生你的气了？”
姜燃也没把楼以烟的话放在心上，一边收拾桌上的废具，一边回答了穆言的提问：“小孩子，不说几句难长记性，说了，过两天就好了，每个人都会有小脾气的。”
两人自然无比的交谈着，像是处了几年的老朋友，很难想到他们之前还是敌对的紧张关系。
该做的事情基本都已经完成，穆言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告别了一句后就是要打开木门离去，但当他的手才触碰到门沿时，姜燃有意无意的话语就传进了他的耳朵：“倒是你，还在刻苦的修炼吗？”
这句话意向所指对于穆言来说再清楚不过了，他扶着门沿想了好久，反问了一句：“你当时听完还有修炼吗？”
这句话让提问的姜燃顿时语塞起来，整理废具发出的声音也是一停，场面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但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穆言没听到姜燃的回话后，就开口回答了一句：“那我和你一样，但我，能走得比你更远！”
语毕，一道强光从门缝的间隙当中射来，穆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那道强光当中。
姜燃收拾的表情一度僵硬，心中对穆言的话反复咀嚼，在得出结论的那一刻，姜燃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清静的房间当中用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语说道：“是吗，灵皇是这么告诉你的吗，恢复神智，背离穆家，帮助天公，原来真的都是灵皇的安排，原来，你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灵继’啊！”
打开的门扉刮进一阵凉爽的微风，将姜燃的话和他的思绪一同带往了回忆
——
“师傅！就算我能看住以烟，让她继承天工坊，但穆家如此打压！我们如何才能翻身啊！”
那个还是一脸稚嫩模样的青年惆怅着一张刚毅的脸，对着身前一个半透明的浮空灵体问道。
那灵体没有腿脚，半透明的身形悬停在半空当中，全身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虚幻如影，但那张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容却显得格外严肃清晰，那灵体用手扶了扶自己虚幻的白须，对着眼前愁苦的青年又讲起了故事。
“灵皇能有所安排，他能照顾我一时，我便不再求他一次！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脸面已经不重要了。”
“师傅！不”
青年听后想要出声拒绝，但抬头却看到了灵体的摇头，那一句透露着欣慰笑声的话语盖过了青年接下来的声音：“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弟子，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能陪我这个糟老头奋斗到现在，真是为难你们了。”
青年听着灵体的这句话，泪水再是忍不住，全部溃坝而出，不断从他的眼角倾泻下来，青年咬着牙齿低垂着脑袋，平民抑制自己的哭声，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还是不争气地涌现出来，在青年的脸庞遍布，泣不成声。
灵体在青年哭泣时，想要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颅，但伸出手去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灵体的手完全穿过去，但灵体并没有放弃，他把手轻轻浮在空中，用那个虚假的动作欺骗自己，自己安慰了他
“灵皇玄君，虽贵为神，但也并非永远的神，他们会在百年之内，选出自己的继任者，灵皇的继任者，名为：灵继，天生受得灵皇眷顾，修灵的天赋极强，但在合神境时便不得突破，受灵皇恩典成为下任灵皇；玄君的继任者，名为：玄子，在突破玄位后受玄君照料，但也无法踏位帝仙，在虚止之境便会虚幻**，成为玄君，而我会求灵皇，将那灵继带入天工坊，到时候，天工坊一定可以再起辉煌的！”
灵体老者留下这番话，夹带着青年的哭声，让这安静的夜色也变得如此悲伤起来。
——
“呼！”
又是一道微风拂面，姜燃浑身一颤，神游天外的思绪一下子被这阵微风招了回来，他斜眼看了看那被微风吹得吱嘎作响的门扉，起身走了过去，嘴里念叨着：“这风真是凉啊”
一句话被门扉关进了室内，没有流传而出，而这时，一道微不可见的绿色光芒细化成了流丝，在天工坊的门前停留了一阵，绿色的流丝像只手一样轻轻拂过了天工坊顶上的招牌，一阵虚无的声音凭空传了出来！
“那个老无赖，不听我的嘱咐还想我再帮他？做梦呢！”
那个虚无的声音在说完这句话后，流丝又飘向了南流巷的巷口，那道声音好像随风追上了穆言刚才留下的足迹和背影，那个虚无当中的声音又一次浮现了出来：
“小子，想太多了，那个家伙根本不是我选的‘灵继’，那是一个世外之人，我和玄君都不能掌控的，‘世外’！所以，这些事情，也许就是天意吧，天意要你们天工坊，再一次崛起”
虚无的声音刚落，那些绿色的流丝就化成了星光，被强烈的阳光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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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