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的晚风夹带着夕阳独特的温热散在绿意葱葱的古树荫下，斜映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先生枯老的左手死死按在穆言的右肩上，微弱的灵力从先生的掌心朝着穆言施压，令穆言难以动弹。
先生又是重复了最后一句话：“说吧，谁教给你的。”
穆言的目光微微斜去，余光落在了先生瘦骨嶙峋的掌背上，在感受肩头传来的灵力，紧握的拳手终于是松弛了下来，咧开的狰狞的嘴角也终究是化作一声叹息。
先生见其如此举动，便知道穆言放下了警惕，原本放在其肩头的手掌也拿开，转身又回到长桌前，静听穆言接下来的解释。
穆言在先生手掌离开的一瞬间，肩头不自觉地向下微微坠去，稍稍移动了下脚步方才维持了身体的平衡，望着先生的背影，穆言左手按在右肩活动了一下，还是警惕地说道：“此事也可能超出先生的预想，先生还是想要知道吗？”
此话只是穆言的惊醒之语，但令他意外的是，先生在他话音刚落时，身形有明显的抖动。
穆言原本还奇怪，但想想自己之后要说灵魂穿越的事情，可能更加荒唐吧，所以也就没有把先生此时的“小举动”放在心上。
但与他内心不同的是，先生的脑海已经开始翻江倒海：有什么是可以超出他的预料？只要是在洛城范围以内，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过落叶先生的眼睛的，而穆言此话落入他的耳中，先生不免有些疑惑且胆颤起来。
人都畏惧那些未知的东西，因为未知很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就算是先生，也害怕这点，毕竟，他并不是最强。
能让我出乎意料的，没有想到的，洛城之外的，难道真是他？
先生因为一句话开始展开了一系列天马行空的猜测，结合了所有的线索和自己的臆测，先生原本浑浊的目光一下子射出一道精芒，但因为背对着穆言，所以并未让他看见，而此时他身后的穆言已经传来了声音。
穆言无奈，真是一时的冲动毁了所有的掩饰，但说出来，先生应该也不会信吧，如此想着，穆言也就放下了一点枷锁，开口道：“其实，我是从”
“另一个世界”这五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先生突如其来的一声句话给咽回了腹中。
“你父亲教你的？”先生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出了这句话，打断了穆言的同时还在寻求他的肯定，语言的深处，好像还有一线期许。
穆言听到这句话，脑袋顿时一阵轰鸣，愣住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先生的话，心里也猛地抽搐了一下，很是疑惑先生是怎么将他今生的父亲搬出来的，在他的眼里，他的父亲，只是边陲小城的一个家族弟子，怎么可能教会自己的孩子五十多部武传？难道这穆家，还有什么秘密？
先生没有听见身后的穆言传来任何声音，知道他愣住了，以为自己猜对了才会让他如此愣神，先生开心地自言自语起来：“哈哈，真的是你，穆羽亮，看来我做的，都是有意义的，你可别忘了，你要把易天，还给我的！”
听着先生一系列的话语，穆言更是疑惑了，如此强大的先生居然还要依附自己的父亲？自己那父亲，究竟是何种身份？
正当穆言还在猜想时，先生朝后挥了挥手，对穆言说道：“我尽知晓了，原来是你父亲安排的局，我也不便多去猜忌，你只要尽可能来上课就行，我教的，你父亲定然都交给你了，回去好好修习吧，穆言。”
穆言被这样的答复弄得是晕头转向，还父亲安排的局？我穿越前那是真傻真疯啊，怎么就成了局了？
穆言虽然听不懂，但有件事是明白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是被掩盖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完全未知的一个领域，或者，一个计划，先生和父亲的计划，这让他更加好奇起来，自己的父亲，穆言的父亲，穆羽亮到底是个什么人？
但此时此刻不由得他多想，多停滞一秒可能都会引起先生的怀疑而打破先前的所有臆测，所以穆言赶忙行礼，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对先生的背影说道：“先生既是知晓，那穆言也不必多言，还望先生保重，穆言告退。”
说完这句，穆言转身就快步离去，留下先生一人等待夜幕笼罩下来。
待身边全部被黑夜浸染，身处黑暗当中的先生仰起了头，自语之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
九年前的古树下。
一个刚刚步入中年的华服男人带着一个痴傻的孩童来到了这里，迎接他的，是落叶先生。
男人三言两语支走了痴傻的孩童让他在古树下玩闹，对着落叶先生谈起正事：“穆言，拜入你的门下，先生可否答应？”
先生看了他许久，嘴里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把他带去帝都治疗，不是更好？”
男人摇了摇头，回答：“太乱了，那地方，而且‘慕容’两个字，对他太沉重了，我对静怡说了，静怡她害怕了，但她还是答应我了，她走了，我也害怕了，我怕这孩子，变得和我一样害怕了。”
先生没有多少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也没有再多废话，直言道：“李落叶，我们做个约定吧，你照顾好穆言，我帮你夺回你的商会。”
落叶先生的身形在一阵微风的吹拂间突然暴起！一柄锃亮的长剑从袖口直接窜出，锋利的剑芒划过了男人的领口，割下了他的一片衣领！随后就稳稳停在了男人的脖颈上，没有动作。
男人轻笑了起来，眼神无惧地与先生满是怒意的双眸对视，笑说：“心建紫府，灵玄交沐，不愧是当年的天可易，修为依然不减，佩服。”
“但你以为，我见的还少吗？”
男人微微眯起了双眼，笑容渐敛，富有磁性的声线低沉地说道，无言的威慑力瞬间与先生的玄力冲撞起来，丝毫不见下风！
先生也没有收剑的意思，就这样说：“你查的东西有点多。”
男人也说：“你的故事也有点多，要不是为了穆言，你以为我会对你那点破事感兴趣？”
两人说话间，火花味道已经完全蔓延，随时都有可能要动手的意思，但奇怪地，两人突然间都收了势头，面对着，相互凝望。
“你可以？”先生问。
“我保证。”
“那我就竭尽所能。”先生答。
“感激不尽。”
——
黑暗中，先生笑了：“时间，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看来你也不会让我等太久了。”
夜幕笼罩下的古树亮起了一盏盏漂浮的明火，照亮了先生苍老却又挺拔的身姿。
回到自己小院的穆言，心中的疑惑越发膨胀开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的武传根本不是穆羽亮所教，但先生的一番话，却又引出了一个更大的计划，穆羽亮和先生的约定，似乎和穆言还脱不了干系。
穆言坐在后院的炊房里久久失神，现在的他不仅对这个世界感兴趣，他对自己今生的身份也有了好奇，也许是身体的本能，他本能地思念起他那个突然离去的父亲，还有那个没有什么印象的母亲。
穆言的手放在了灶台上，摸到了冰凉的铁器，和早就熄火的石炉，他的心也像它们一样冰凉。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归属感，而那个“穆言”也只是一个掩护的身份而已。
对，只是掩护身份而已。
穆言在心里不断这样说道，像是暗示，但更像是对自己的宽慰。
“我只是，想活下去”穆言弯下了腰，双手支撑着身体靠在了石炉上，手下冰冷的铁器在掌心当中愈加温热起来，惹火了穆言的背脊，穆言的脸，穆言的眼眶，渗出水来，湿咸的，温热的泪，滴落了下来。
“我不是‘我’，不然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穆言沙哑着声线有些低吼的发出声音，像是在宣扬自己的决心，他不想靠着别人的身份活下去，就算是在一样的名字，但他也不是‘他’。
“欠你们，我青天剑灵一样样帮你们讨回来，到那时候，我们就扯平了。”
他在借用“穆言”的身份活着，而当他把一切都解决的时候，他也就不是“穆言”了。
这章有点短，而且有点难懂，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你不可能替别人活下去，那样只是一具提线木偶，小说也是一样，此穆言非彼“穆言”，他们是两个人，穆言不想被枷锁束缚，所以要去还清自己所犯下的错，而当穆言替“穆言”还清了自己造成的错，那他就真的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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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