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就宫的天井,里面的天地,远不止一方跳舞的天地那么大。沿着平坦光滑的井壁,下到井下,走过一小片欺骗人的假意泥泞的井底,进入七织那天跳舞吹箫的圆台,再往里走,走过一条蜿蜒曲直的小径,来到一片有万千朵盛开的水仙花环绕着的池子,池子里的水碧绿清澈,用手一探,水色温暖和润。
厚土是被七织的梦牵引着发现这个地方的。
七织的夜睡,极不安宁,有时会梦游,一梦游便主要来这口井边徘徊。
于是就有了他对这口井的注意。
于是就发现了她清醒的时候,有时无故消失,原来是下了井。
于是就有了那日的早早潜伏。
于是听她的箫声。
于是看到她跳舞。
于是,有了今晚,看到她睁着一双迷雾深绕的大眼从床上坐起,起身下床,掌着夜明灯,从琳琅满目的新嫁娘新衣中,挑出一件淡粉的穿了,飘飘然地走出织房。
厚土从地铺上爬起,无声无息的尾随着深浓夜色中那抹微亮、轻盈、婷婷的光影。
睡色朦胧的仙女,掌着灯,来到天井边上,轻轻地撩起裙摆,爬上井沿,微沾有尘的脚丫和雪白的足踝一闪即逝。她下去了。
只不一会,她又重新从井中冒出头,将遗忘在井台上的夜明灯拿在手上。
仙女忘心很大,即便是梦游,也还是免不了丢三拉四。厚土的心里略过一丝狠狠:她怎么不将那人忘记!她的不忘引发他动了恶的念,压都压不住。
厚土不是不介意她有过爱人,他很介意。然而,他明白这是他的命,那个人就是比他先到一步——即便是认命,他的心里还充满了忌妒。
为了替代那个人,他夜夜不能眠地守着她。她每晚要做好多离梦和噩梦,每当她从梦中站起,双眸紧闭浑身颤粟;每当她从梦里伸出手,想要挽留住什么——他立即会来到她的身边紧紧地抱着她,为她驱走梦魇。做这些不难、不累,要听她在梦里对她的爱人轻言细语才是最艰难、最心累。
昨天特地去凡间,给她带来一些冰的糖葫芦,她的爱人给她买过的最珍贵东西——之一,因为她在梦中呢喃说出:“它是特别甜,特别甜。”
她醒着的时候,对他存着高度的戒心和距离,她已经不开口与他说话,她的说法是她的爱人会介意,很介意。她没有品尝那些冰的糖葫芦,虽然她看到那些冰的糖葫芦时,眼睛里放射出好奇和渴望一尝的光芒。她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仙女。
之前,想破脑都是在想如何将那人替代,恶的念正式出生于昨晚。她睡去以后,从梦里坐起下床,来到那些冰的糖葫芦前,把一串冰的糖葫芦拿起,闭着眼,无比陶醉地一小口一小口地舔食。她非常喜欢,一串冰的糖葫芦足足舔了大半个夜,还沉浸在甜蜜中:“仲勇,我记不得了它的滋味,它真的象你说的那样——象你我的爱情一样甜蜜。”
仙女品尝够了冰的糖葫芦以后,回到床上,心满意足地睡去。后半夜,她睡得无比安宁,一觉呼呼到天明。
厚土无法安宁。仙女睡去以后,他从地铺上爬起来,桌子上,仙女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冰的糖葫芦串上面还留着两粒红果果。厚土闭上眼,张开口,往自己的口中放入一粒,剧烈的酸味呛得他几乎吐出来,他怀疑仙女的味觉出了问题。
他跑到云就宫外的帐篷里,把风声摇醒,把剩下的一粒红果果放到风声的嘴里,风声半夜里吃到糖:“都说是马无夜草不肥,主人你半夜喂小奴吃这么甜的糖是什么鬼?”
手上还粘有一些糖的浆,于疑惑中吮一口,苦酸,还是苦酸。命风声吮个,风声吮完后说纯甜。看来是自己的味觉才出了问题!
强行咽下的酸果没有影响他白日里与未来岳母的斗智斗巧的水准,婉转也好简单直白也好,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未来岳母是命中注定当定他的岳母的人,退了她的一个女儿另娶她的一个女儿,他还是她的女婿。他很感谢她生出七织,让他得以尝到爱一个人的滋味。至于七织受的苦,过去种种就让它过去了吧。凡间有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他开始以儿子的心情来敬爱她,他打算置些补品过去孝顺孝顺她以搏取她看起来当时对他荡然无存的好感。
回到云就宫里,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心事重重。外面局面全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里面却不是,聘礼下过了,婚期定了,自己根本还没有搏得仙女的半点欢心,仙女的心中有着自己的爱人,那里太挤。挤得容不下他。
一场挤得头破血流也不能胜利的战争。
眼下是烟花三月,八月初八,是眼看眼看就要到了的日子,他还没有点破她的未来,还在与那个他没有见过的他挤得你死我活,那个他做过什么让她开心的事,他挖空心思去了解,去照做,一心一意要将那个人替代。仙女总是一言不发,不配合不感动。
梦游的仙女掌着夜明灯下了井,走过一片假装泥泞的井底,走过之前她吹箫跳舞的圆台,走上蜿蜒曲折小道,厚土的心跳得几乎蹦极出胸膛,仙女竟沿着小道,来到仙气袅袅的池水边!
放下手中的夜明灯。仙女轻轻地掂起脚尖,在水仙花开出的花道上翩翩起舞,她有婆娑的舞姿,起舞中的她,乌云一般浓密飘逸的秀发在她的肩膀上瀑布一般飞短流长,孤芳的面庞上,荡漾起神秘莫测的笑意,一双含情的眸子视若无物地朝他扫过来。他不止一次地在这样的眼神中沉醉,痴迷得死去活来。
仙女跳完舞,来到池边,轻轻解下身上的粉裙,借着池边的一块青石板,将裙子在上面展开、铺平、折好,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一片水仙花上。
此举惊醒梦中人,厚土回过神来,一双龙睛,死死地盯着仙女的一举一动。
仙女着着细白云丝的里衣,飘飘然地将乌丝向肩后拢去,一双雪白纤细的长腿,轻轻移动,慢慢地走近池子,下到了水中,向着那水中央走去,幽潭一般的池子,用一池温暖、清润,将她风雅的身姿,慢慢浸没,直没到她的秀发在水中浮起,拨动涟漪……
仙女静静地躺在水中央,水中央一大片美丽的莲花蓬勃盛开,浮在水面的叶片,悄悄地托着她纤细的手臂,一只壮实的莲蓬枕着她的头部,她象一颗安放在其上的明珠一般,周身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厚土的心,润得能拧出水。他温习过她的故事,知晓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晓得那个他与她是如何开始的。可以想见,就是这样一池拨乱了人心的春水,那个人,受了教唆躲藏在树影花丛中,趁她不备,突然跳出来,毫不犹豫地拿走了她的衣服……那个人做出不好的事,却在人间处处传为美谈——他得到了她的心。
眼前,机会就在他的脚下,他从光的背面走出来,弯下腰,将仙女脱下来的羽衣霓裳拿到手中,紧紧地贴在脸上,波光瀮影中,霓裳上来自仙女身体的暗香、碧池中莲的芬芳、小道上水仙的香氛,分层分次,一波一波地袭进他的心房。
“织,把你的心交给我,可不可以?”
爱情使人心碎,厚土听到池中隐隐传来一呼唤:“仲勇……”然后,自己的心房,被什么器件狠狠地打而中击“砰”,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杀的心念生出,只见他将手中的霓裳塞进怀里,一手将嘴角的血迹狠狠擦净,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下到池子,走向佳人所在。
仙女浑然不觉危险来临,身边人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剑,割下一缕她的青丝,拿在手中,满脸愤怒疼痛:“我是厚土,……”
“是你吗?就、在、今、天?”一朵受了惊的莲花,将身上的露水,抖落在仙女的脸上,她本能地伸出舌头,将唇边的一滴甘露,舔食到口。
“他不在,是我!”厚土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充满了伤痛无奈。手中的剑落入池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就在他的身边,仙女的脸上带着少有的安宁幸福,闭着眼睡在莲上,睡皱了一池春水。
“夜凉露重,我们回吧。”
不知过了多久,池中莲花出现变数,将仙女拉入水下,厚土果断出手,抱着他的仙女,一步一步走出池子,走过曲径,走过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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