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铸成的长剑和匕首被青霄真人及五位剑仙不断传看着,张子尘忐忑地站在下面,等候着最终的结果。
“掌门师兄,此剑非但并无异样,晶石之中还隐隐透出我逸剑宗功法之浩然正气。”西月峰剑仙抚摸着剑身说道。
“这匕首也很寻常。只是,他身为逸剑宗弟子竟铸出这等法宝……”北峭峰剑仙一如既往地反感张子尘。
青霄真人面沉似水,唤道:“张子尘。”
“弟子在。”
“当日山洞封印因何破除?洞中又究竟发生何事?”
“弟子……弟子不知。”张子尘低着头小声回答。
“哼!”北峭峰剑仙冷哼一声,怒道:“掌门师兄,此人分明是魔道派来混入我门中,意图破除封印,解救那……”
“卓师弟!”青霄真人忽然喝道。
北峭峰剑仙一惊,赶忙止言。
现在真相不明,张子尘并不一定知道洞中关押的究竟是什么。
“张子尘,你无须害怕,只管实言即可。那****可曾进入洞中?”青霄真人又问。
“弟子……进了。”
青霄真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沉声追问:“你可曾见到洞中关押之恶兽?”
张子尘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要说实话么?
不行!那神秘男子之所以用晶石将血骨剑包裹,就是怕被人发觉,如果实言相告,掌门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况且当日的情形太过诡异,血骨剑的铸成方式简直就是魔道之人惯用的血炼之术,万一说出口,只怕自己永远也辩解不清了。
再者说,自己也答应不会将那女孩的事说出去了。
“回掌门师尊,弟子当日……被那蒙面人追赶,逃到山洞口时并未见到什么封印,走投无路只好进入洞内,而后便被一股怪力吸起,撞到墙壁上昏了过去。之后的事,弟子确实不知。”张子尘抬起头,看着青霄真人回答道。
他很清楚,这时绝对不能表现出心虚,否则立刻会被识破。
青霄真人眯着眼看了看张子尘,而后又左右看看五位剑仙。
“掌门师兄,或许张子尘确实不知,是那蒙面人放走了洞中那……那恶兽。”东阳峰剑仙说道。
“他若是昏了过去,这两把兵刃从何而来?”北峭峰剑仙厉声质问。
“张子尘,我再问你,如你所言属实,那你一进洞便已昏倒,又是如何煅心铸剑的?”
完了完了,这点确实疏忽了。
张子尘在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能不认账:“回掌门师尊,弟子所说句句属实,至于这两把兵刃,弟子醒来时它们已在我手中,如何铸得弟子亦不清楚。”
“满口胡言!我今日便将你这魔道奸细除去!”北峭峰剑仙大怒,心念转动之际,一把如波浪般翻动的浅蓝长剑在身旁浮现,他伸手握住,飞身刺来。
张子尘大惊,他没想到北峭峰剑仙竟会真的出手,更要命的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卓师弟且慢!”西月峰剑仙叫道。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忽然飞到张子尘身前,北峭峰剑仙一惊,长剑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段师弟,莫要妇人之仁!”北峭峰剑仙大吼,张子尘这才看清,护住自己的是南瀑峰剑仙。
“卓师兄,”南瀑峰剑仙微微一笑,将面前的长剑推开,说道:“消消气,消消气。我并非是妇人之仁。万一他真的不知情,而师兄今日将他杀了,日后水落石出之时,师兄岂不背个错杀无辜之名?我这是为了师兄着想啊。”
北峭峰剑仙听他这么一说,便也有些犹豫。
南瀑峰剑仙赶忙笑嘻嘻地将他推回座位。
张子尘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害怕归害怕,张子尘的心中不禁也有一丝疑惑——刚才北峭峰剑仙动手,掌门为何不制止?
此时青霄真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掌门师兄,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置!”北峭峰剑仙问道。
青霄真人思索了片刻,说道:“张子尘,你先退下吧。自今日起,若无传召,你不得离开识剑轩半步。”
“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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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大殿之行,简直就是九死一生,张子尘走出老远,仍然心有余悸。
让他比较难受的是,从他离开大殿一直到进了识剑轩的门,沿途都有弟子跟随,分明就是监视!
张子尘心中郁闷,便索性跑到顾夫子那。
上次铸剑之后,众弟子的典论功课便结束了,所以现在整个识剑轩最闲的人莫过顾夫子了。
进了屋,张子尘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低着头坐在椅子上,顾夫子自然能瞧出不对来,便问道:“你去逸仙殿了?”
“嗯。”
“青霄又难为你了?”
张子尘没有回答。
“他说什么了?”
“掌门师尊让我……让我没事不得擅自出去。”张子尘略带委屈地说。
“呵,他倒办了一会明白事!”不想,顾夫子听完,竟点头一笑。
张子尘眨着眼睛歪头看向顾夫子,顾夫子知道他心中疑惑,便解释道:“相信青霄通过众弟子的禀报,也能猜出那蒙面人的目标是你,他自然要将你保护起来。识剑轩只有主峰过来这一条路,那蒙面人若还想对你不利,便只能冒险潜入主峰,可主峰上戒备森严,可不是谁都能上的。”
张子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掌门师尊所谓的“禁闭”,其实是在保护自己,可是为何北峭峰剑仙要杀自己时掌门师尊并不阻拦呢?
“夫子问你句话,你可愿如实回答?”顾夫子忽然又说。
“夫子您说。”张子尘隐隐感到不安。
“那蒙面人为何单单对你下手?”
果然是这事,可是该怎么回答呢?
说谎么?可顾夫子是最疼自己的人,张子尘无论如何也不想骗他。
讲真话?也不行,以顾夫子耿直的为人,岂会允许自己携带血骨剑这等邪物?再说,自己与那被囚的男子还有约定。
说来也奇怪,只是见了这一面,张子尘竟毫无理由地信任那人。
顾夫子见张子尘不说话,心知他定是有难言之隐才如此犹豫,便笑了笑说道:“算了,不愿讲便不讲吧。但若遇到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记得告诉夫子。”
“夫子,我……”张子尘心中一阵感动,差点忍不住说出来。
可夫子却摆手制止:“夫子现在喜欢简单,既然能让你这般犹豫,说明此事定然相当麻烦,那夫子可不想听了。”
说完,顾夫子竟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冲着张子尘大笑。
张子尘被顾夫子这如孩童一般的举止逗得也笑了起来。
半晌,顾夫子才收起笑容,平静地说:“你记住,夫子只能为你指路,至于该如何走,还要你自己来选。”
“万一选错了呢?”
“人生于世,谁又能保证自己从未错过。”
顾夫子说到这,表情忽然有些黯然。
“那……夫子呢?”张子尘见顾夫子这样,不知怎的随口问了一句,可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呵呵,夫子的一生,错的太多了……”
张子尘忽然觉得这一刻顾夫子苍老了许多。
“学生……学生先告退了。”
“去吧。”
……
离开论典堂,张子尘步伐沉重地走在石子路上。
他现在才体会到,虽然已经在天印山生活两年多了,可实际上自己对这里的一切根本不了解。
掌门、几位剑仙、顾夫子,这些自己原本十分熟悉的人,此刻却都觉得那么陌生。
这个历经六百余年的正道第一大派,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如诗如画的美景之下,似乎也有阴暗的角落。
张子尘忽然停下脚步,从身后取下晶石长剑,同时将腰间的晶石匕首也一并抽出。
两件兵刃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映射出透亮的青色光芒。
或许一切便如同这两把兵刃一般吧,光鲜外表遮蔽下的,是殷红的鲜血与丑陋的白骨。
张子尘深吸了一口气,将它们又放回身上,而后,他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其实,除了洞中发生的一切,他还隐瞒了一件事。
当日他被那铁链囚禁的男子将血抽出之时,那段被遗忘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
河边的红眼男子、被蒙面人击穿胸口的自己、诡异的咒语以及那暴戾的血是如何流进自己的身体……
可是,他害怕。
他不知道当他将这一切告诉掌门师尊之后会发生什么。
被逐下山?像那个男子一样被囚禁在阴暗的洞中?亦或是直接被处死……
从记事起,他便无数次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登上天印山,成为一名逸剑宗弟子,御剑而行、除魔卫道,可为什么这些梦想真的实现了,却变成这样?
“子尘!”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将张子尘从混乱的思索中拉回现实。
原来是岳枫、岳莹和凝玥正面带笑容向他跑来。
张子尘轻轻摇摇头,将烦心之事都甩到一旁,看着三人也是一笑。
这便是他此时唯一的依靠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