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顾言可听说了,闲云寺的这片梅园是帝都出了名的,这要是到了早春,闲云寺可就热闹了,帝都的少爷小姐们都会来这赏梅,不过是那时候,闲云寺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了。”小厮的声音越来越近,夜瑾殊拿起已经烧开的水壶,开始泡茶,手法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千凡?”顾苏年惊讶的看着前面石桌旁坐着的夜瑾殊,叫出了夜瑾殊的字。
夜瑾殊抬头看顾苏年,淡淡的唤顾苏年的字:“卿之。”
顾苏年走到夜瑾殊面前的时候,夜瑾殊的茶已经泡好了,端起茶杯放在顾苏年面前,“坐。”
“千凡也是来赏景的吗?”顾苏年边坐下边问。
“出来走走。”夜瑾殊微笑,轻抿着茶。
顾苏年也尝了茶,顿时眼前一亮:“千凡手艺真好。”
夜瑾殊不语,淡淡的笑着,他似乎对着顾苏年笑容要多一些。
“少爷,铭九回来了。”铭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下一刻铭九已经出现在了石桌旁,一手拿着玉质酒坛子,一手拿着一个锦盒。
“呀!顾大人也在啊!”铭九惊讶的说着,手中的动作确实不慢,将散发着热气的玉质酒坛子放在夜瑾殊面前,锦盒放在酒坛旁边,“少爷,铭九可是用轻功过来的,这酒还热着呢!保证不会误了时辰!”
“这酒”顾苏年有些迷惑,若是温酒在这不是也可以?这里不是放了炉子吗?
“这酒放在地底用炭火隔着土热着,待到沸腾时取出。”夜瑾殊说着,打开手边的锦盒,里面用小格隔开放着几十种药材,揭开酒坛盖子,有条不紊的一样一样放着药材。
“这是雪莲酒,用天山雪莲酿成的美酒,如今我加入这些药材是想它更上一层楼。”夜瑾殊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给顾苏年解释。
“想不到千凡还会酿酒。”顾苏年睁着一双茶色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夜瑾殊手中的药材,她认得这盒子里面的药材都价值不菲,有一些甚至有价无市,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千凡这是要酿哪一种酒?”
“雪幽夜。卿之大概不曾听说过,这酒古时候每个酿酒师都会酿,只要有材料,便是初学者也可以酿好。只是,它的材料难寻,后来便有些失传了,知道的酿酒师都不多了。”夜瑾殊说着,结束手中的动作,再次封上酒坛。
“卿之不是来赏景的吗?闲云寺后的苍偃山雪景最好,我正要去一趟,卿之一起吧。”说着,便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坛递给铭九。
“少爷,您要上山了?”素衣在这时候回来了,走上前给夜瑾殊披上狐裘,问着。
“嗯。”
“少爷让铭九上去埋酒就好了,何必自己上去呢?山上冷,可注意身子。”素衣说完便开始收拾石桌上的东西。
“千凡要去山上埋酒?”顾苏年问。
“嗯,山上冷,倒是忽略了你穿的单薄,你去怕是会着凉。”夜瑾殊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起来。
“没关系,我穿上狐裘便好了,千凡便是不邀我同往,我也是要自己去的,倒不若和千凡一起。”顾苏年微笑,他倒是想去看看。
“那边一起吧,现在巳时已过了大半,下来便是两个时辰以后了,你这小厮怕是受不住。”夜瑾殊看着顾苏年身后穿的虽并不算单薄,却也不厚的小厮,一言道出他受不住山上寒冷。
“顾言,你先在寺中待着,等我回来。”顾苏年从小厮手中取过狐裘披上,比起家里其他人她要耐寒些,不穿狐裘也不会觉得冷。
夜瑾殊带着铭九和顾苏年便开始向苍偃山而去,路上夜瑾殊对着顾苏年说,话中带着点不明的意味:“帝都的冬日才刚开始,日后会更冷,不可再穿得如此单薄。”
铭九走在后面,听到这句话,顿时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他家少爷竟然关心她
雪地上留下三种不同的脚印,延伸的越来越远,铭九对顾苏年的惊讶才刚刚开始。
苍偃山不是很高,但却是帝都最高最秀美的一座山,冬日里,雪满山涧最是好看。三人越爬越高,接近了山顶,山上的温度比起山下要冷上许多。夜瑾殊和铭九有内力护体,并不觉得什么,只是顾苏年就不行了,虽然冷,但她依旧走在夜瑾殊身旁,没有落下,铭九走在他们身后,铭九每看一眼顾苏便觉得惊恐。
顾苏年穿着少爷的狐裘大氅,还是少爷亲自解下给她披上的,之前少爷还关心她,少爷是不是中邪了?铭九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到了山顶,上面已经有之前铭九用轻功上来放好的炭火和支架。这时候,铭九已经离开去打野味了,只有夜瑾殊和顾苏年两个人来到支架旁。夜瑾殊自然地用支架放好炭火点燃,放上一个盆,盆底铺上一层雪,再把手中的酒放了上去,再用雪将空隙填满。
最后开始在一旁生火,刚生的火并不大,顾苏年冷的将手伸了过去,也不能取得更多的暖意。
看着顾苏年冷的发白的手,夜瑾殊脸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手伸了过去握住了顾苏年冰凉的手。顾苏年瞬间呆住,手中的温度好像一下子让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迅速缩回了手,满面通红。
“你”顾苏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歉,是我唐突了。”夜瑾殊眸中闪过一道光,自然地收回手,淡淡说道。
“没,没事,你也是好心。”天呐!我在说什么啊!顾苏年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说完两人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静。
夜瑾殊在想:他怎么会想要去给她暖手?他还这样做了!并且被拒绝了!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就算是想护着她,可是他怎么会做出这样亲密地举动?他这是怎么了?他要不要回去问问大哥?不行,大哥那么八卦,一定会先追问。难道去问父亲?他得再想想。
顾苏年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上来埋酒的吗?那个叫铭九的小厮怎么还不回来?她怎么一碰到千凡就容易脸红啊?难道是因为千凡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吗?不对不对!千凡到底知不知道他刚刚的举动有多亲密啊,看他一副淡淡的样子,不会不知道吧!那她还脸红了!天呐!她觉得好惊恐啊!
铭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人坐在雪地里,相顾无言,沉默的有些诡异。他不明所以,便也没有说话,直接开始处理手中的兔子。
夜瑾殊看着自己的酒,伸手试了一下雪水的温度,觉得快好了,便站起身来,拿了一个小锄头,走到山顶崖边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下,蹲下开始挖坑,不多时,夜瑾殊终于将自己的酒埋了进去。
很快,铭九的兔子也烤好了。
三人吃好了,铭九一抹嘴巴,开始收拾东西。夜瑾殊看了眼顾苏年,递了块方巾给她,顾苏年愣了一下,接了过来,将嘴上的油渍擦干净。
夜瑾殊另外取了一块方巾,优雅的擦了嘴,扔进了火中。顾苏年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嘴角抽搐了一下,腹诽道,奢侈。但也没有要将手中的方巾收藏的意思,打算等他们看不到了再扔掉,于是收进了袖中。
这一趟出门算是结束了,两人下了山,领着各自的下人回府。
顾苏年回府以后便决定以后绝对不再大惊小怪,自己是要做一生的男子的,怎可动不动便脸红,即便夜瑾殊知道又怎样呢?什么也无法改变不是吗?绝不可再存有女儿心!然后将这次的事情抛之脑后。
而夜瑾殊,自从回来以后便一直站在廊下,看着屋外的雪发呆。他在想顾苏年,他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不同,但却不是很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夜瑾殊没有吃晚饭,他在廊下一直站到月上三杆。这时候,夜流风也听说了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异常,他怕像他小时候那样再来一次,晚膳过后便来到了夜瑾殊的园子。
夜流风拍了拍夜瑾殊的肩膀,夜瑾殊来年春天就十五岁了,如今已经长得只比夜流风矮了半个头了,夜流风有一米九的个子,夜瑾殊差不多有一米七多了,明年这个时候大概就有一米八多了。
夜瑾殊回头看到自己父亲,愣了一下:“父亲。”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夜流风笑着调侃道,睿智的眼眸深处藏着担忧。
夜瑾殊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夜流风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
“怎么?父亲也不能说?”夜流风状似无意地继续调侃。
“不是。”这一次夜瑾殊摇头,说:“我在想一个人。”
夜流风愣了一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和小时候一样就行。
“一个人?”
“对,一个很”夜瑾殊想了一下,似乎在找一个词来形容她,“很特别的人。”
“哦?”夜流风来了兴致,什么样的人担的起殊儿如此评价,还值得殊儿为她发呆?
“起初,殊儿只是觉得她有趣,后来,殊儿发现了她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殊儿竟然想保护她,还觉得她,很,可爱。”夜瑾殊似乎想了一下,才给出一个形容词。
“殊儿在想,为什么她是不一样的?”夜瑾殊没有说今天的事。
“殊儿。”夜流风听了以后,笑的甚是欣慰,“她是个女孩子吧。”
夜瑾殊愣了一下,点头:“对。”
“殊儿,你是喜欢上人家了。”夜流风觉得老怀甚慰,大儿子二十好几才给他找了个儿媳妇回来,这小儿子十四五岁就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甚好甚好!来年二月殊儿就年满十五,成亲的话也不算早,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喜欢?”夜瑾殊更加不明所以了,他喜欢她?
“对啦!殊儿,是哪家姑娘啊?”夜流风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小儿媳妇是谁了。
“父亲。”夜瑾殊察觉到自己父亲心思,有点无奈,这可不能让父亲知道,“您就别管了,还有。”
夜瑾殊话语一顿,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睛,微笑:“别查。”
夜流风嘴角一抽,点头,小儿子笑起来虽然好看,但有时候,笑起来也很危险,不查就不查,老子迟早会知道的。
“行了,父亲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夜流风拍了拍夜瑾殊的肩膀,离开了殊园。
夜瑾殊站在廊下,看着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月亮,眼底的迷茫之色渐渐褪去,低声喃喃的说着:“喜欢?喜欢吗?”
声音低低的,好似在问自己,也不知他是否得到了答案。
夜瑾殊又在廊下站了一会,直到眼眸恢复清冷,却又有淡淡笑意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