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打开了守卫室的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老人让向啸天和我坐在一张破双人沙发上,自己坐在了对面的床沿上,我把自己缩得很小,听着他们讲话。
“请问,有热水吗?”向啸天问老人。
“有,等一会儿啊!”老人走到一张破桌子前,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纸杯:“只有一个杯子了!”老人边说边往纸杯里倒了些热水递给了向啸天,向啸天接过纸杯,又把纸杯递给了我:“喝了。”他低声说。
我一愣,没敢接。
“没有毒。”他举着水杯,瞪着我。
他的声音很低沉,没有什么情绪可言,可配上那个冰冷眼神和不甚友好的说话内容,就让我觉得他的态度着实恶劣,可当我伸出冰凉的双手,接过那只热热的水杯时,温暖瞬间就爬满了全身,我看着他,心里竟有一点点温暖。
向啸天看着老人,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迁?”
老人沉吟了一瞬:“估计,怎么也要过了今年五一吧!”
向啸天点了点头:“会搬去哪儿?”
“那是领导的事儿,我一个打更的才不问那些。”
他们聊了一会儿,向啸天说要订地板,老人给了向啸天一张名片,然后我们就离开了那间守卫室。
我跟在他身后默默地想着,他可能是卖家具的经销商,想要找便宜的货源,所以才来的这个木器厂。
他朝他的汽车走去,我立刻跑到他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我低着头,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他,轻声说:“这是三千块钱,我早上从银行取的,你先拿着,若不够,你再给我打电话,你可以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跟前,却没有接我手中的信封,我抬头看着他,他那双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睛陡然变得深邃,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忽然低声说:“真的给我了?”
我垂着睫毛,平静地点头,其实心在汩汩地冒血。
他沉默了一下:“行了,回去再说吧!”
他上了汽车,而我却像一截拴马桩一般死艮艮地杵在路边,他放下车窗盯着我的脸:“你在那杵着干嘛?上车——”他声音严厉地说。
我举目四望,四野荒芜,好像还要下雪了,与其在这儿冻死,还不如赌一赌他究竟是好蛋还是坏蛋,于是我又上了他的车。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莫名其妙地冷着一张脸,他旋转着车钥匙,可是没打着火儿,他又转了几下,还是没打着。
我轻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不会是电瓶出问题了吧!”
“闭嘴。”他冷声说。
他打开车门下了汽车,一股冷风瞬间灌了进来,他走到汽车跟前,掀开汽车前面的车盖检查了起来,大约几分钟时间,他又关上车盖,重新回到了车里。
我担忧地望着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用探究中略带灼热的目光看着我,让我觉得浑身毛毛的,难道他要开始实施犯罪了?
我不自觉地抓紧了领口和衣襟:“你,你干嘛那样看我?”
向啸天缓缓点头,沉声说:“河晓虞,你那个一语成谶的本事,是怎么练就的?或者——你是玉皇大帝派来整我的吧!”
什么?
这是什么世道?做贼的喊做贼。
我半张着嘴,突然明白了他说的话:“电瓶?真坏啦!”
他点了点头:“你咒我撞大树,我就撞大树;你说电瓶坏了,电瓶就坏了,你现在想想,还想说点儿什么,一起说了,也让我长长眼。”
我欲哭无泪,我傻呀,我咒电瓶坏,我咒也要咒你坏,而不是电瓶坏。
我苦着脸:“电瓶真坏啦?那,那怎么办啊?这个时间了,谁会来给你修理啊?”
他转头看着窗外,天蒙蒙黑了,滚滚乌云越压越低,真的快下雪了。
此时已是晚饭时间,想必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吧!而青城市仅有的、两个不在家好好待着的闲散人员,就这样在青城郊外不幸相遇了,呜呜呜,然后被困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真——他母亲的悲催!
他在身上摸了摸,又摸了摸,然后看向我:“电话借我。”
我觉得我真的要哭了:“我没带。”
从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每每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都会觉得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上天注定我们会在那个冬日的傍晚相遇,以那样一种让人喷血的方式,然后被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一切的纠葛和牵绊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