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顺着原路返回,并边走边拦车,说不定会幸运地遇到一辆空驶的出租车,或者遇到一位好心人愿意顺路载我一程,抱着这种想法,我踏上了漫漫的归途,可是走了近一个小时,遇到了十多辆汽车,却没有一辆愿意载我。
我想,如果我长着范冰冰的脸和身材,或者和蓝妮一起站在这里朝那些司机招手,他们一定会打破头争先恐后地让我上车。
遗憾,我不是范冰冰;遗憾,这里也没有蓝妮,只有四野荒荒,和越发凄厉的狂风,而铅色的浓云也越来越厚,死死地遮住了太阳,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渐渐逼近这片苍茫的大地,让我越来越觉得恐慌。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汽车飞驰的声音,我转身一看,一辆黑色的汽车正朝我疾驰而来,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因为在我眼里,它不仅仅是一辆会奔跑的机械,而是一缕跳动的希望,我必须拦下这辆汽车,抓住那缕希望,然后尽快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因为天马上就要黑了。
我站在路边大力地朝那辆汽车挥舞手臂,可汽车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就在我和汽车剩下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时,我一个箭步冲到了马路中央,用身体摆出了一个大字。
我拼了——
而那辆汽车却朝我迎面而来,我瞪大了眼睛,心脏也仿佛马上就要冲破胸膛,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本能地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刷地——闭上了眼睛,就像每一个即将肇事的女司机。
当四周归于黑暗,恐怖的画面在我眼前消失,我听到了咣当一声巨响,然后,四周又是一片空旷的沉寂。
安静,怎么这么安静?我被撞到了?可是怎么一点儿都不疼?
死了吗?好像没有,因为四周并不是那样绝对的安静,而且我还听得到呼啦啦的风声,还可以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我缓缓睁开眼睛,汽车——
不见了?
我转头一看,那辆黑色的闪闪发亮的suv,已经越过高高的马路边石,以仰头的姿势,撞上了路旁的一棵白杨树。
肇事了?
我顿时蒙了。
瞬间过后,我飞快地朝汽车跑去,那个司机已经趴在了方向盘上,一动不动,我用力地拍打车窗:“您还好吗?您还好吗?”
“您醒一醒,醒一醒——”我声音颤抖着,被吓得魂不附体。
我一直拍打着车窗,一直大声地呼喊,可是他没有丝毫的反应,心底骤然涌起的,除了腾腾的负罪感,更多的是恐惧。
“先生,先生,你醒一醒,你醒一醒……”我拼尽全力地拍打着车窗,又用力地去拉车门,可是车门紧锁,我根本打不开。
“大叔,您还好吗?大叔,大叔——”我不停地呼喊着,眼泪涌了上来。
车门突然打开了,男人依旧倒在方向盘上。
“大叔,您醒一醒,您醒一醒。”我猛烈地摇晃着男人的手臂,可是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具骇人的尸体。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哭了起来,“您醒一醒,醒一醒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瘫坐在了地上,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双手染血的杀人犯,我让一对年迈的老人失去了儿子,害一个女人成了寡妇,让一个可怜的孩子成了孤儿。
这样的念头在我脑中一闪现,仿佛晴天炸开的一道霹雳,把我吓得面如死灰。
120——对,120——
我必须拨打120,因为只有拨打了120,那个男人才会有一线生机,可是我没带电话,所以我必须找到他的电话,想到这儿,我立刻开始在他身上摸索,我在他左侧的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在另一侧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几张纸片,然后又在西装内侧的口袋里翻出一个钱包,可是电话,电话,你的电话呢?
我摸索完上衣,接着摸索裤子。
我心急如焚地在男人身上摸索着,可是,没有电话。
这就是所谓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就是漏屋偏逢连雨天!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冷静,河晓虞,你必须冷静。
可是我怎么冷静——
眼泪又冒了出来,我看着那个男人,他怎么那么倒霉,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可是却遇到了我这么个扫把星,在这荒郊野外丢了命,突然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想法,或许,我可以给他做人工呼吸。
于是我用力抓住男人的胳膊,试图让他靠在椅子上并把脸露出来,可是我使出浑身力气,男人几乎纹丝未动。
怎么办?
我脚下一软,跪坐在了车门边。
我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膝头,呜呜地哭着。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千万别死啊!虽然人固有一死,可是你的死,真的比鸿毛还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