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空气中爆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走廊里响起一阵嘈杂的人语声和乱糟糟的脚步声,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看着房门被一群洪水猛兽冲开,一个声音愤愤然地喊道:“在这里,人在这里——”
再然后一群白大褂鱼贯而入,他们都攥着拳头一脸憎恨与愤怒,像一群狂躁的即将对猎物发起总攻的狮子。
我惊呆了!这……这是怎么了?
他们站在我跟前,白花花的一片,难道我闯进了秋实的卫生室?
然而他们并不像白衣天使,而像一群面目狰狞的白色幽灵,仿佛顷刻间就要将我人造毁灭。
“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年轻的眼镜男上前几步,恶狠狠地问道。
“我,我是……”我怯生生地后退了几步,发现身体已经贴在了一个冰冷的机柜上,我已经无路可退。
“别碰我们的设备。”另一个声音尖叫道。
我一个激灵,赶紧又往前上了一步。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一定是其他公司派来的奸细。”
“报警,有没有人报警。”
“特么的,你这该死的女人。”
他们都红了眼睛,仿佛顷刻间就会全身血管爆裂变身成绿巨人,失去控制一般……
……
我惊惶失措地站在原地,中国是法制国家,社会也是和谐社会,所以,你们要冷静。
四周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都是对我的指责和谩骂,那些指责和谩骂连成一片,就像海面上滔天的巨浪,顷刻间就吞噬了我。
而他们真的都是君子,只动口,未动手。
屋子里的白大褂越聚越多,我惊恐地看着他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究竟捅了什么马蜂窝?
两个保安费力地挤了进来,其中一个说:“跟我们去保安室。”
我立刻点头,因为去保安室总比和一群群情激愤的狮子呆在一起安全许多,可是那些人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挪动脚步,给我让出一条路来,于是我缩着肩膀,怯怯地挤过人群,我在想,会不会有人从背后给我一拳,或者从身后踹我一脚,突然,一只皮鞋揣上我的小腿,我立刻单膝跪在了地上,果然是心想事成。
我含着眼泪回头仰视着那些人,他们都死死地盯着我,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喝血。
你们竟然动口,也动手。
保安室在一楼,他们让我进了一间不大的小屋,放眼望去,屋子里只有几把土黄色的木头椅子,是一种家居徒、四壁立的感觉,这让我联想到日本鬼子的牢房,联想到被滥用的私刑,联想到江姐和刘胡兰。
我立刻抓住那个保安的衣袖,泪眼婆娑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可以把我关起来。”
或许我的样子真的是楚楚可怜,或许刚才我被踹了一脚的场景,让他觉得我比较像弱者,总之那个保安同情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不过你擅闯秋实的核心重地,总是不对的。”
核心重地?
研究——核武器?
我泫然欲泣:“你们不可以把我关在这儿,我只是在找东西,我的东西丢了,才会不小心误闯进了那个地方,我什么也没偷,我真的什么也没偷,让我走,好不好?我求你——”
看来,我真当不了刘胡兰和江姐。
“不行,一会儿警察就会来了。”保安说。
警察?我忽然感觉一阵气滞血瘀,手脚冰冷。
我哽咽了:“警察,警察会把我抓走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这时,另一个保安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部手机,他走到我跟前:“接一下电话。”
“是谁?”我像一只惊弓之鸟。
“快接吧——”保安催促道。
我动作缓慢地伸出手,仿佛即将要拿起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个即将爆炸的手雷。
我把电话放到耳边,声音颤抖:“喂——”
“抬起头——”电话里传来一个阴郁而厚重的男低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我身边的保安就立刻指了指天棚:“看那里。”
我木木地抬头,看见了位于我正前方天花板上的一个监控器,想必监控器的那端,就坐着电话里的那个人吧!
电话里沉默了一瞬,那低沉的声音,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又在我耳边响起:“就是你——贸然闯进了秋实的研发部,还切断了实验室的电源,让我们三年来的研究成果付之一炬?”
研发部?那里是秋实的研发部?
研究成果——付之一炬了?
我曾听蓝江的同事林笑笑说过,秋实的研发部是秋实集团的核心所在,每一项研发都耗资千万,利润上亿,而今天,我竟然闯入了那里,还切断了电源。
我的脑中炸开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
我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是,是我,但我不是有意的,因为我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可能,碰到了电源,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请相信我。”
“你是怎么进去的?”那声音像暗夜里的海浪拍打崖边的礁石一样深沉有力。
我的身子微微一抖:“我是——来秋实办事的,一个可恶的家伙害我弄丢了我的箱子,所以,我一直在楼里面找,才会不小心闯进了那里,我不知道那是秋实的研发部,我真的不知道,非常抱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嘤嘤啜泣。
是的,我的胆子一直很小,所以,只要需要用胆量的事情,我几乎都做不好,比如开车,游泳,骑自行车。
可是今天,我却干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竟堂而皇之地闯进了秋实的核心重地,还切断了那里的电源。
我今天究竟是撞了什么邪?走了什么霉运?
还是今天真是——诸事不宜。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一举动,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我抽泣着,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最少一个亿。”
一个亿?
我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咕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一个亿,我就这样欠下了一个亿的饥荒?
哭鼻子这种小女生骗小男生的把戏,我是一向很不屑的,可是在听到自己有可能欠下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时,那眼泪绝对是被吓出来的:“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眼泪像开闸的洪水顷刻间奔涌而出,顺着脸颊一股股地流到下巴,沾湿了衣裳。
“说一下你的自然情况。”那声音突然轻了一些。
我低着头,抽泣着:“我,叫河晓虞,今年二十四岁,榕城人,清华大学中文系毕业,在蓝江公司工作。”
“你到秋实干什么来了?”
“我,我来找营销部李华东经理,推销我们的产品。”
“营销部在十七楼,可是你跑到十六楼的研发部干什么去了?研发部是秋实的核心重地,设有双重门禁,除了研发部的人,任何人不得入内,你是怎么混进去的,还是——你是其他公司派来的奸细。”
我猛地抬头,惊惶失措:“我不是奸细,我不是奸细,是一个坏蛋把我从电梯里拉了出来,让我弄丢了我的箱子,我真的就是在找我的箱子,我是学中文的,对那些研究项目,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要是派我当奸细,就是……看见了珍珠,也会当成鱼目的,请相信我,我不是奸细,我真的是蓝江公司的人,不信,你可以给蓝江的蓝总打电话。”我的眼泪更汹涌了。
“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因为,这事关我们集团的核心机密,所以我们要记录你的相关信息,你必须配合。”
“嗯——我会的。”我流着泪,狠狠地咬着下嘴唇。
“电话号码、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
我抹了一把眼睛:“……我的电话是13……”
保安室的房门再次被推开,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我的手臂剧烈一抖,电话从手中滑落,其中一个警察向我出示了警官证,然后问道:“就是你闯进了秋实的研发部?”
“是——”
“是你切断了研发部的电源?”
“是——”
“走吧!”
“去哪儿?”
“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