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众人似乎没有听过。
“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翟墨目光空洞,似在沉思。“相传此草乃是仙草,凡人若食一株,便能将一生烦恼统统忘却。只是此物不属人间,是以常人一生也难得见上一次。”
“倘若确是使用此物使得镇上居民将你忘却,那么无论是谁,都绝非一般等闲!”翟墨相当肯定的说道:“修行界中,知道忘忧草的本已不多,而能拥有甚至随意使用的更是凤毛麟角。”
翟墨的推断无懈可击,至少在坐的诸人由于境界所限,提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论据。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在复杂的问题面前,没有过多的选项,唯一的往往就是正确的。
基于翟墨的推断,那么无论是老爹或是李道人中的一位,必然是修行界中有数的人物,甚至可能二者都是。问题是,以翟墨破妄境的修为,五大世家中翟家家主的地位,朝中二品将军,镇国公爷的权势,数遍了当代修行界中久负盛名的人物,居然没有对的上号的。
魔族大军的即将到来,做为大正王朝在江南的军事指挥官,有无数更为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即使是在晚饭以后,前来请示兵马、军粮、器械等各种资源如何分配的官员和将军们络绎不绝,使得翟墨根本没有更多精力放在宁可的身上。
修行者一日不可倦怠。
翟墨自有公务处理,花家姐弟为了马上到来的五姓大比,也有每天必修的功课要做。宁可独自回到翟府为他准备的房间。
仆妇将木桶水盆送入房内,两个美婢正欲动手为他更衣沐浴,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宁可吓坏了。
好不容易委婉的拒绝了她们之后,宁可匆匆的洗漱了一下,连洗澡水都没敢倒便急忙上床休息,顺带感概了一下世家豪门的不同凡响——用来照明的牛油蜡烛居然有小儿手臂那么粗。
……
人间没有的仙草,使在无名小镇的居民身上,不过是使之忘记一个从小跟着义父打铁的无名小子。究竟是为什么呢?更大的疑团浮上宁可的心头。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么多的问题并没有妨碍宁可的入睡。躺在床上之后不过数十息,他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宁可又开始了做梦。
星空浩瀚。无数的星球在宁可的眼前掠过——既然是星星,又都是球形,那么理所当然可以称之为星球。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闪过多少星域,宁可看到了一颗不同寻常的星球。
不会发出光与热,在漫天的星星里也算不上大,但是通体发出深深的蓝色。
几乎就是第一眼,宁可便喜欢上了这颗星星。他很想去看看那颗星星上到底有些什么?为什么看起来是如此的美丽,那种颜色就象是平时看到的蓝蓝的天!
因为他想,所以下一个瞬间,他来到了这个星球。
星球的表面几乎都是水,陆地几乎只有水的一半那么多,但是陆地上有活物。
无数的参天大树连绵起伏,无数的高山连在一起。有一望无尽的如毛毯一样的草地,也有干燥炎热的戈壁沙漠。一个无尽的世界展现在宁可眼前。
相对于宁可来说,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奇特,他感到自己好象争脱了身体的束缚,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
在同一时间里,既感受到高山之颠的临空欲飞,也能体会到无尽深海中的宁静安详,在戈壁荒漠忍受饥渴酷热的同时,又在冰天雪地里渴望温暖。
沉睡中的宁可并不知道,当他在梦中的荒漠里极度干渴的时候,他眉心里的水龙吟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动,那颗蓝色的水滴开始了艰难的运行。从眉心祖窍到头顶百会,脑后玉枕到颈后大椎,经命门至尾闾走会阴入丹田,一路行来极其缓慢。
但正如同江水涛涛,却被千里长堤所困,长堤若是坚固,江水自然受其束缚。一旦堤上有了漏洞——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蚁穴,江水便会由此宣泄,由细而微,直至一发而不可收拾。
水龙吟便如同一只蚂蚁一般,在宁可干瘪细小的经脉中穿行,所到之处一片清凉,好似在他的身体里面穿了一根冰线。
……
梦中的宁可同时感到身处冰天雪地之中。
渴望温暖的时候,床前矮几上的牛油蜡烛,火苗开始大盛。
烛火点着了纱罩,腾起的火苗象是受到了召唤,拉成细细的火线来到宁可床边,燎到了床上的幔帐。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幔帐变成了火种,引燃了宁可身上的被子,又一眨眼的时间,身下的床整个熊熊的燃烧而起。
水龙吟还在宁可的经脉中穿行,大火已经将他包围,梦中的他似乎感到了更加的炎热,于是水龙吟穿行的速度陡然间加快。水龙吟的加速,让宁可在梦中同时又迫切的需要温暖,于是火焰燃烧的更加猛烈。
宁可的意识沉迷在梦中的世界,照这样的情景发展下去,他有可能梦未做完,便会被活活的烧死在屋内。
便在这时,他的体内又闪现出了光点,和上次不一样的是,数量不象那么多。光点的出现,让燃烧的火焰静止了下来,这是如此的诡异,便象是有人拿了笔墨在虚空中画出了腾飞的火花。
光点旋转,火焰跟着旋转,熊熊燃烧但已静止的火焰慢慢的收缩变小。没有人看到,火焰最终变的成为一个火星,明亮闪烁,最终停在了宁可的面前,和水龙吟一样,慢慢的向他眉心移动,直至透过肌肤,消失无踪。
火星静静地躺在他的眉心祖窍之中,象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水龙吟在他身上沿最初的路线已经运行了三十六次——由于宁可的经脉太过纤细滞涩,第一次走遍全身几乎用了半夜的时间。好在水龙吟本是水中精华,在开拓经脉的同时也起到滋润的作用,于是一次快过一次。
便象是长堤上的蚁穴,可能十年、二十年才能蛀穿长堤,但是只要有水穿过,一瞬间便能将长堤冲跨。
因为祖窍中被火星占住,水龙吟最终停在了宁可的命门之内。宁可仍在沉睡,梦中的他渐渐的感到自己发生了变化,荒漠中的炎热,冰雪中的寒冷已不再象最初那么难以承受,正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焦味。
老爹打铁时一般都是宁可在生火。基本以树叶开始引火,然后加入细柴,最后以硬柴引燃焦炭。在这过程中宁可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烧焦的味道。十几年如一日,以至于这味道已在他的记忆深处牢牢的打上烙印。
宁可睁开双眼,惊奇的发现自己躺在一地的焦炭之中,睡前穿着的衣服化为了灰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屋里有面铜镜,对镜自照,除了满身的焦黑,其余并没有任何损伤。
昨夜的浴水仍在,宁可重新沐浴,换了一身衣服,面对屋里的狼藉不知如何是好。
……
天色方高,聚将鼓响!
魔族大军即将到来,妖族蝠类亦己提前加入战团,灵羽宗的灵禽损失。这一切的一切,使得翟墨头上又多了几缕白发。
越州是魔族的主要目标,但是首先,他们必须要能渡过陵江。越州的百姓虽然已经开始疏散,当前最重要的仍是在陵江之前粉碎魔族的进攻。
翟墨披挂整齐,擂鼓聚将。鼓响三通,三通鼓罢,所有将领必须到场。曾经有位皇妃娘娘的兄弟,挖空心思谋了一个偏将的职位。某日宿醉,适逢翟墨点将,以为凭着自己皇亲的身份应该没事,没想到刚入辕门,便被斩了首级。
此事上动天听,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曾亲自遣使来问,翟墨只是轻轻的回了一句:“何以制军?以律为天!”使者回奏皇帝,此后便杳无音讯,不了了之。
三军齐聚,翟墨传令。除了沿途护送越州百姓的翟让部队,其余所有人马,俱都开赴建康,多方布防,将魔族大军抵御在陵江之畔。越州——任其成为空城。
众将领命,俱都分头带队出发。翟墨也将亲赴建康,坐镇前沿指挥。临行前回府和众人道别。
宁可闻着熟悉的焦味,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和老爹一起的画面。突然,他想起了一直以来隐隐感觉不对的是什么。有一件事,他早就该做而没有做的——田记杂货铺。
初入越州城,他身无分。
老爹有货品存于田记杂货铺寄售。
若不是当晚遇上花聆风,随后与花疏雨一战,导致昏睡了数日。他早就应该去田记杂货铺去取未结的货款。镇上居民都已忘记了他和老爹,那么,田记杂货铺呢?会不会有在帐本上面有记录?会不会有人记得老爹?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的快要跳起来,随即又深深的痛恨自己没有提早想起。
但是还好吧,应该还不算太迟吧!他走出房间,去找翟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