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头走后我先给我二叔盘口里去了个电话,打算告诉他一下我和砖头准备动身的事情。
这些年毕竟我老爹和我老娘离的远,管教我的事我们家老爷子全盘托付给了我二叔,我这里有个风吹草动的,我们家老爷子都不通过我老爹,直接打电话召我二叔问罪。
所以九条的事情,必须得跟我二叔知会一声。再说他前两天才交给我一桩买卖让我试水,我也不能一声不吭的走人,到时候不好交代。
心里想着,我拿起座机拨了号,没一会儿二叔盘口里一个叫毛子的伙计接了电话。
“小宁爷,打电话来什么事?”
二叔盘口里的伙计我跟毛子最熟,他早年间跟我二叔在路上跑,跟我二叔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是个挺值得交的人,一听是他,我也没瞒着,就问我二叔在哪儿,我这几天打算出趟远门,跟他招呼一声。
听我这么说,毛子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道:“小宁爷,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二爷这会儿在后堂谈货呢,要不等会儿我让他把电话给你回过去?”
我心里也知道毛子做不了这个主,就同意了下来,“那我等二爷电话。”
“诶,得嘞,这事儿我一准儿告诉二爷。”毛子应了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完电话,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种感觉从刚才看完砖头邮箱里的照片后就有,心里一直刺刺挠挠的,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老感觉我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最后干脆捞了根烟点上,也不去想它了。
默默的嘬了口烟,我开始把九条这个人从新捋了一遍。
我和九条认识说起来还是因为我二叔,九条他老爹以前跟我二叔是一个路子上的人,关系也不错,那时候九条他爹经常带他到我们家去玩,久而久之,我和九条也熟了。
要按道理来说,九条的脾气我了解,他当兵的那三年里,他爹跟我二叔跑了一个坑,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九条他爹出了点事,瘸了一条腿,也就远离这个行当,收山过日子了。
九条退伍以后就学他爹在路上跑,贩过玉卖过药,按道理来说他这个人做人没话说,够义气人也直爽,不应该会得罪什么人。再说了,九条和砖头的关系还没我和他的关系好呢,就算他出事,应该也会先联系我才是啊!
想到这里,我心里陡然“咯噔”一声,一拍脑门,“对啊,九条要是真出事,也不应该只给砖头发了邮件,不跟我联系啊!”
刚才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以我和九条的关系,他不可能出事之后只跟砖头联系,不管怎么说,也应该知会我一声才对。
想通了这件事情,我赶紧起来跑到电脑跟前,结果刚按下开机键,铺子里的电话就响了。
我还以为是二叔打过来的,一看号码,是市场里打的。
市场的保安室说,刚收了一封我的信件。
我一听就不想去,这都什么年头了,电话都普及到千家万户了,我家老爷子通讯都不用书信了,谁还用信件联络?
说不定又是哪个保险公司的挂号信,但是想了想不过去拿也不对,就问:“哪儿寄过来的,寄件人谁?”
保安室里的那几个平时对我也算客气,有时候我从门口过,也给他们派烟什么的,打电话那人估计没料到我这么问,赶紧让人把信件拿过来,“藏区寄过来的,寄件人是……是……诶特娘的这人名字真怪,0526198,还有人叫数字的呢?”
听到这串数字,我头皮一阵发麻,这不是给砖头发邮件那个人吗!
我也顾不上电脑了,跟保安说了句我马上过来,赶紧挂了电话,连门都来不及锁就从铺子里冲了出来。
保安室离我铺子也没多远,我到了以后给他们派了一圈烟,“哥儿几个辛苦,我那信呢?”
值班的就仨人,看见我跑的气喘吁吁的,其中一个把烟往耳朵后一夹,连忙递给我杯水,“宁爷,喝口水,家里来的信啊,这么着急?”
我摆摆手,“不是,我一朋友。”
他们也没说二话,把信给我以后,我也顾不上看,攥在手里疾步回到铺子里。
我就说怎么九条出事只有砖头收到消息,我这里一丁点儿的风声都没有,现在看来,对方是给砖头发了邮件,给我发了一封平邮的信件。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捏了捏手里的信件,不是太厚,薄薄的一沓,估计是照片一类的东西。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砖头邮箱里的照片,说实话,我是真不愿意再看那张照片了,那会儿我看到照片里的人是九条,心里不难受是假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我真没办法相信那就是九条,可是事实就摆在那儿,不信不行。
哆哆嗦嗦的打开信件,我故意小心着撕开的,把寄件地址和寄件人一行都留着,撕开之后,三张照片顿时从信封里滑了出来。
我拿起照片一看,第一张就是九条的照片,不过和砖头邮箱里的那张不一样。
照片的背景没变,拍摄角度还是四十五度。但是照片里的九条很怪,眼神呆滞,他正在给自己穿寿衣,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把锋利的军刺。
看着这张照片,我顿时浑身起了一层的白毛汗,一个不好的预感立刻在心中生成。
这照片的拍摄时间只比砖头邮箱里的照片早一个小时,也就是说,这张照片是在九条双眼被剜之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看情形寿衣是九条自己穿的,他旁边的地上还扎着一把军刺,难道说,是九条自己穿上寿衣,又用他旁边的那把军刺把眼睛剜了的?
这个想法让我顿时毛骨悚然,九条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有人强迫,还是……
盯着手里的照片看了半天,我恍然想起来还有另外两张照片,赶紧拿出来看。
剩下的这两张照片,和第一张照片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剩下的两张中,其中一张拍摄的是一枚玉璧,照片是黑白的,看曝光度和聚焦度,照片的年代应该很久了,而且照片本身已经返潮发黄,看不出来这张照片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最后一张也是黑白照片,拍摄地点不清楚,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只能模糊的看见照片中央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像是个人脸,但是又看不清楚,模糊非常。
这就纳闷了,这三张完全不搭界的照片,对方到底是要告诉我什么?
想着,我就去翻信封,这才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封信,是折叠起来的,并且我刚一入手,就感觉这信里头夹的还有东西。
我赶紧打开,一张照片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可是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时,顿时愣在当场,头皮一阵阵的发紧。
看来……九条的这件事,和我脱不了关系。
依旧是黑白照,可是照片里的人既不是九条,也和藏区没一点关系。
这张照片是我的百天照,照片上写着一行小字:胡老瞎独孙——胡宁,三岁夭折。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顿时觉得四周冷飕飕的,好像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的窥视着我一样,恰在这个时候,旁边桌子上的电话铃陡然炸响,我吓的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照片也滑了。
我赶紧醒了醒神,不管三七二十一捞起电话就骂:“谁,你特娘的想吓死人!”
“老子想揍死你,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是二叔!
一听是他,我顿时萎了,赶紧拍拍胸口顺了口气,赔不是:“二叔是你啊,吓死我了,我不是故意的。”
二叔也没不饶人,当即打了两句哈哈,道:“大侄子,刚才毛子说你要出远门?”
我握着电话点点头,“嗯,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现在……”我看了看被我滑在地上的照片,“您有空么,我这里遇到点子事,想让你帮着出出注意。”
“行,我正好要去茶楼,你过来吧。”说完二叔就挂了电话。
我也当即把电话往座机上一撂,收罗起地上和桌子上的照片,把信封揣好了,捞起外套就往外走。
其实我们家现在数我二叔在外头走的时间最长,磨砺出来的老油条都成精了。
我爷爷一共有仨儿子,我爸爸是老大,但是出口就是道德仁义之乎者也,从小教我不让我跟我二叔学野,我二叔最看不惯我爸那套,说胡家人做事就得带着一股子匪气,图的就是个干干脆脆,要不然在外头早就特娘的死绝了。
要说我最佩服的,还真是我二叔。
可能是他从小就在外头跑,见过的事情多,也磨砺出来了,别看他平时大咧咧的,但是这人心细,而且魄力和手腕都在那儿摆着呢,要不然我爷爷也不可能把最大的盘给他。
所以我觉得这事儿,有必要跟我二叔商量商量。
胡宁三岁夭折,爷三岁的时候就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和九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