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缓缓流动,无波无澜。
元柯故意沉到河底,脚踩在淤泥里,像是吸盘般将自己向下拉扯。
外面那三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他们会不会已经成为淤泥的一部分,带着怨恨和不甘心,在地底叫嚣。
这一夜过后的鸣国王城,到底是活人比较多,还是冥灵更多些呢?那些牺牲是否有意义,他现在真的迷惑了。
岸上似乎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小的时候,母亲经常说,如果在夜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要答应,不要回头,不然会被冥灵或是妖魅捉走。
现在,又有谁想要抓他呢?反正,想至他于死地的人,不在少数吧。
如果,那天,他随着穷凛远走高飞,那又是怎样一种生活呢?会厌烦吗?会分开吗?会……死吗?
周围的水像是沸腾了一样,冒出无数的气泡。一开始是很小的泡泡,后来它们相互融合,变成拳头大的气泡。
每个气泡自上而下袭来,在他耳边炸开。每破掉一个气泡,就能听到女子的呼唤声。
“元柯,你怎么样?”
“元柯,要不要我把你弄上来?”
“元柯……”
“元柯……”
像是咒语一般,把他从妄想中拉出来。
睁开眼睛,黑色的河水,如同外面墨染的夜,都指向茫然不知出路的未来。
“我很好。你走开些,我要上来了,没穿衣服。”元柯不再害怕在水里说话,随便对着某个方向说道。
身上所有的束缚,都已经被他除掉。
水面上,有个光点,可能是慕泮放在岸上的提灯。
他把自己从淤泥中解放出来,双腿向下蹬,两臂伸展、划下,不断重复。向上游去,头发被水流带着向下飘散。
那提灯的光芒,十分的微弱,却是这个黑色世界里唯一的光亮,是他的指路灯塔。
‘哗啦’
元柯冲出水面,不同于水下,新鲜的空气让他清醒。
远处,慕泮负手背对他而立。
岸边石头上放着一套慕天门弟子的白色衣裤,地上放着一盏提灯,亮度足够让他找到衣服。
没有擦拭身体,直接就把衣裤穿好,头发依旧披散着,湿答答的还在滴水。
元柯提着靴袜,打着赤脚向慕泮走去。
“我好了。”
慕泮听后,转过身来,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很不满的样子。只见她将双臂伸平,两手像是抱着一个透明的球体。
元柯觉得身上顿时暖和起来,衣服上多余的水分也很快的蒸发了。他一边穿鞋袜,一边赞叹:“会点术法还是有好处的。”
慕泮见他头发也干了,于是收了手:“那你还不稀罕学?”
元柯单脚跳着,穿好了一只靴子,现在正在和另一只奋斗:“我可没那个天赋,还是真刀真枪适合我。”
“谢南侯叛敌的事,你知道吗?”慕泮直接开口发问,他们之间没那么多的时间试探来试探去了。
元柯弯腰,把裤腿掖进靴子里,摇着头说:“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有点可疑而已。”
“现在你知道了。”慕泮看不懂他的淡定。
“知道了。”元柯直起腰,披散的头发又成了他的大敌,全都垂到面前来了,看东西只能透过发丝的间隙,现在他的样子肯定很恐怖。
也不梳理,干脆将眼前的头发全都撩到后面,却又有几缕垂了下来,落在脸边。为此,他变得十分暴躁:“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没有刀,干脆都剪了得了。”
慕泮叹气,从袖间抽出一条白色的绸带,向他走了过去:“转身!”
元柯很听话的转了过去,感觉到慕泮以指代梳,将自己的头发弄顺,然后用带子绑好。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和其他慕门弟子的不太一样,并不是宽袖、繁琐的样式,反而很像夜行衣——窄袖、宽腰带、带有暗袋的靴子。
“你们慕天门重新做衣服了吗?跟往常的不太一样呢?而且我穿着正好诶。”绑好头发的元柯终于有点人样了,笑着转过来问道。
“这就是你的衣服。”慕泮没好气的说。
“啊?”
“你刚来慕天门的时候,不是让师傅给你特别做了几套吗?我带来了。”
“未卜先知啊,你知道我会掉坑里?”不说还不觉得,后背已经没有痛感了,也不知是不是慕泮弄的。元柯决定还是不问了,省的又得欠她一份人情。不说就当不知道。
“有备无患。”慕泮不再过多的解释,“大师兄那里,你要阻止幺女它们进到湖心岛。”
“你不担心慕横舟?要是不去湖心岛,他真的断气了怎么办?我不成shā rén凶手了?虽然幕后指使是你,可是他的冥灵会找我算账吧。”元柯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觉得心里放松了不少。
“你话还真多。”慕泮难得的皱起眉头,“不管大师兄去不去湖心岛,只要一切都结束后,神识自然会找到他的身体,然后回去的。”
元柯眨了眨眼睛:“那就是说,我被幺女骗了?”
“幺女的话你也能信?心真大。还是被骗的少啊,多来几次就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了。”慕泮歪着头笑说。
“我觉得你在讽刺我。”元柯站直站好,很认真的说。
慕泮点点头:“不错,有进步。”
“那,我要去栖云泮咯?”元柯问,“那里可是妖兽在守着呢,幺女真的能那么容易进去吗?”
“说到妖兽,”慕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有人把你的王印拿走了,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拿的。”
“哦。”元柯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你不在乎?没了王印,你怎么达成和妖兽的契约?你真以为妖兽是吃素的?”慕泮可没忘,他和妖兽之间是签了契约的,妖兽帮他布置法阵,他要用王印解除妖兽的诅咒。“还是,你提早履行契约了?”
元柯对她竖起大拇指:“聪明!”
慕泮有些不安:“也就是说,妖兽现在是自由之身,它们随时可以走的,根本不需要守着阵法。你这样做……”
“真等到结束,谁能保证我就一定会活着?万一我死了,它们不是很可怜。”元柯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算了,要是它们真不想帮忙,就算有什么契约也绑不住,很可能还会被利用。莫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想干嘛干嘛。我们这些人的恩怨,在它们看来,不过就是台上的一场戏而已,嬉笑怒骂都没有意义。何必拉它们下水呢。这个夜里,也该有几个清醒的人了——虽然,它们也算不上人。”
“那栖云泮的局势就更加叵测,你必须要去了。”慕泮坚定的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