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师兄当时在哪里呢？对了，师傅派他护送溯缘镜去鸣国王城。在那个血淋淋的杀戮之夜，大师兄穷木安根本就不在棺山，而是在千里之外的万安寺中！
“你不是大师兄！”虽然这么说，可是大师兄一直就站在这里，打斗也好，说话也好，没有离开自己的视线半分，怎么就被调了包呢？再看他的眼睛，那是鬼魅才有的颜色。
“他是。”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穷木安身后闪出，顺便接住早已没了意识，向下滑落的穷奢。那是一张布满青色蜘蛛网般血管的惨白的脸，虽然五官很精致，但是没有任何表情，就连说话声也是冰冷冷的。
她吞了吞口水，看他没对穷奢再有别的威胁性的动作，才暗中松了口气。“你谁啊？”
“慕霭。”
她眼看着那个自报家门的人因为承受不住穷奢的重量，只得边喘边咳嗽的将穷奢放倒在地上。然后，像是七老八十一样，慢慢的站直，随即在大师兄后心轻轻一拍。
她看到，就那么一瞬间，大师兄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除了映出的火光，再也没有莹莹绿光闪烁。
慕霭向前挥了一下手，口中说着：“去帮慕合。”
大师兄小臂上缠着泛青光的金环蟒皮鞭，一只手扶着脑袋好像很痛的样子。“都是真的吗？他们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最后那句话，大师兄几乎是用吼的。吓得她一个激灵。从来没见大师兄生过气的穷郁，此时感受到了巨大的愤怒。这个慕霭，听名字就是慕门的人，他到底施展了什么妖法？难道大师兄临阵变节，就是他们在操控吗？
“你放开我大师兄！”穷郁被妖刀吞噬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感觉，她只是想着，要分开大师兄和这个怪异的白衣慕门弟子，那么大师兄就会恢复正常，火焰妖刀带着她的胳膊举到心口的位置，直指慕霭面门。
慕霭转头看着思维混乱的穷木安，轻声叹着：“是真的。其实，每晚我都会派冥灵侍卫过去监视，你脑子里的画面，就是他们当时看到的场景。我让他将回忆留在你这里，作为穷门弟子，你也有这个权利知道真相。”
妖刀上的火焰不断向上伸展，脱离妖刀变成一个个小球球，升到空中随后爆开，形成一个大眼睛毛茸茸的小兽的脸。
穷郁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那张脸，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给小兽起了名字，就叫‘吃了你’。每天，她守夜的时候，一手握着薄皮浆果，一手伸进笼子里，嘴里喊着：“吃了你哦。”
听到声音，小魔物就会从黑暗的角落里颠颠儿的跑出来，先是在地上打滚，让她瘙肚子，直到闹够了，才蹦蹦跳跳的去吃浆果。
“杀了它。”师傅站在关魔物的洞外，看也不看她，下达着命令。
魔物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减少，同门师兄弟们剥了魔物的皮，拔出它们的牙，用作wǔ qì的原料。据她所知，已经成功的制造出了用长牙妖刀，穷乞师兄正在解决反噬和认主的问题。她以为，她以为，剩下的最后一只，可以免去被屠杀的命运。因为，穷门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啊。
“我们，我们的wǔ qì不是已经，已经……”穷郁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到，之前她还在说大师兄傻了，那现在自己又在干什么，犯傻吗？
“你的刀需要强化。”师傅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冷静的解释，“它对你有感情，那就用魔物的血，用魔物的骨头，作为祭品，唤出魔物的灵焰。有了灵焰加持的wǔ qì，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也难逢对手。”
“师傅，我的刀法已经进步很多了。我不需要这些。”她强辩着，如果自己足够强大，那么是不是就不需要那个小兽的血和骨头了。她天真的想着。
“舍不得？”师傅头都没转，只是用凉凉的眼神斜视她，“当初怎么说你大师兄的？你不还要吃了它吗？如今是怎么了？”
“我，我……”她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手上的刀被她藏在身后，不肯亮出来。
师傅在她肩膀上狠狠的推了一下，“有点穷门弟子的样子！快去！”
她踉跄着跌进洞里，刀拖在身后，墙上火把明灭像是师傅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严厉的、冰冷的、凶狠的。
单手打开笼子的铁门，花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小魔物长的比普通的狗还要大一点，四肢还是很短，浑身长满蓝色绒毛。眼睛依旧那么大，湿漉漉的，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小魔物很高兴，它第一次被放出笼子，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将要在此终结。
“呜呜，呜呜呜。”是它开心的嚎叫。
“呜，呜。”它疑惑着用头拱穷郁的腿，纳闷为什么今天她没有摸摸自己的头。
“呜，呜呜。”它自己低下头，用头顶最柔软的绒毛蹭着她的腿。
没有摸摸，没有果果，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它圆滚滚的身体压在两条后腿上，前爪抱着她的膝盖位置，歪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用力仰头看她。
一滴，两滴，三滴……一串串水珠噼里啪啦的落在它的脸上，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的，还有一点点苦。
“呜呜，呜呜。”这是它最后的鸣叫。如果那个人能听得懂，就会知道，它在说：
“你在伤心吗？我抱抱你好不好……”
血色迷雾从脖颈中溅出，心脏又被冰凉而锋利的东西穿过，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疼痛都忘记了。它只想说：
“我打滚给你看好不好？你不要伤心了，好-不……”
“冥灵通兽语，那就是它想跟你说的。”慕霭将小魔物临终前想说的话告诉了穷郁，扶着穷木安的胳膊弯着腰咳个不停。
“骗子，骗子！”穷郁曾将那种怜悯和愧疚的感情牢牢的压在心底，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阴沉，那是她不敢回想的噩梦。穷乞师兄当着她的面将小魔物剥皮拆骨，她却盯着它那瞪得大大的眼睛，无法移动半步。至于后来的祭祀和融合，她整个人都是飘忽的状态，根本不记得步骤和发生了什么。
“它和我在一起，是我的wǔ qì，是我的一部分！”穷郁跪倒在地，妖刀的火焰转为蓝色，从她的手臂上慢慢退了下来。
空气中有火焰的噼啪声，又像是幼童在呢喃：
“你在伤心吗？我抱抱你好不好……”
“我打滚给你看好不好？你不要伤心了，好-不……”
可能是想到了，小时候曾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已经死去的狗狗，哭着写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