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利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书已经半个小时没有翻动过了。说明他现在心情并不如脸上表现的这般平静。
科林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没有体征变化，真的像是进入了一个悠长的睡眠。神父带着助手来来回回走了四趟，各种检查翻来覆去的检查，用导管往科林的嘴里灌配制的药剂，睡眠的科林靠本能的吞咽反应喝下了不同的液体。可惜仍然没有结果，科林连眨一下眼睛的疗后回馈都不给。
神父为了会费焦头烂额，尤其是在美洛蒂施与的强大压力下，没日没夜的蹲在药剂房研究，最近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莱斯利差点没认出来。面容憔悴，眼眶凹陷，颧骨高耸突出，像是修炼了秘术被吸光了精血。
莱斯利想到自己的妻子，脑袋更加痛了。短短两天的时间，美洛蒂以近乎剥削的姿态谈成了几桩生意，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继承家业那会儿，重新展现出了冷酷无情、寸步不让的风格。她把所有的愤怒都释放在了求合作的对象上，活生生的割下几块肉来。
而且美洛蒂住外边去了，两天没有派人来联系过自己……看起来是自己不给一个交代是不会回来了。如果科林真的出了事，怕是这辈子都得冷眼相对。
书房的门被敲响，莱斯利把眼神从无心辨认的字体中收回，看到本来就开着的门后，头发斑白却梳理的一丝不苟的管家，即使年老，依旧站立笔挺。
“老爷，二老爷回来了。”即使门是开着的，优良的教育让管家选择先敲门。
莱斯利瞳孔一缩，犹豫与挣扎再起，他深呼吸平复心情，说道：“让他过来，我在科林卧室里等他。”
“是的。”管家站在门口，按理该退下了，可他踌躇了片刻，还是接下去说道，“老爷去世之前一直在怕这种事情……他肯定还是希望你能念着点旧情的。如果可以坐下来谈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动干戈为好。”
他口中的老爷是他服侍的上一辈的老爷。一个普通的管家是没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的，也就是在柯克尔家里辈分最高的他，深得莱斯利的父亲信任的他才有胆提起。
莱斯利从位子上站起来，与他擦肩而过，走出书房：“从小到大，在接手柯克尔以外的所有事情上，都是我一再忍让。旧情总要相互的念着，不能靠我一人支撑。”
老管家叹一口气，退下去通知罗尔了。
莱斯利坐在科林的卧室，离床位老远的地方看着科林。
“你的小女友都被上院扣押了，你还在这里睡觉！”
“杀个人关一年的禁闭，我都不知道这桩买卖是不是亏了。”
“那个叫女孩叫阿蕾西亚是吧，倒是和了美洛蒂的品位，做我柯克尔家的儿媳妇不错。”
“就是不知道一年后她出来，有没有福气看到活蹦乱跳的你。”
莱斯利一边说一边观察科林的面部变化，他在求证心里那个大胆的假设。只可惜科林平静的连长长的眼睫毛都不抖一下。
门又被敲响了，莱斯利还没说请进，罗尔便开门踏入卧室。
“大哥啊，这么火急火燎的找我来干什么呢？我可还有单大生意要谈呢。”罗尔的声音有点变调，为了给自己大气而故意讲的大声，“怎么还在侄子的房间见面。”
“过来，看一眼科林。”到了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刻，莱斯利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这么纠结，一如他人眼前表现的沉稳。
“侄子？侄子不是在睡觉吗。我们在这里谈事情会不会吵到他？”罗尔表现的好像刚看到床上的科林，放低声音，缓缓踱步到床前。
“科林被下毒，在床上睡了两天了。”莱斯利没有起身，反而招招手，把床边的罗尔招呼过来，“如果你能把他吵醒了，今天你倒还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去。”
“下毒？！谁敢对我们柯克尔家的人下毒？”罗尔气愤道，“还有大哥，什么叫做我完好无损的走出去，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对呀，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谁敢对柯克尔家的人下毒。”莱斯利忽然站起来，与罗尔面对面，两人身高持平，鼻尖几乎要碰到。
“听不听得懂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本来我还有侥幸，可你从刚进这个门开始，我就对你彻底失望了。”莱斯利的声音猛然大起来，“我的弟弟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吗！？”
罗尔突然慌了：“你……你，可别乱说话，你查不出凶手，也别想趁机栽赃到我头上！你就是在给自己找个除掉我的理由！”
“理由？我真想除掉你还需要理由？”莱斯利冷笑道，“还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认为自己已经成长到了让我忌惮、不得不采取手段的程度？”
莱斯利走了几步，从科林卧室墙上抓下原本用来装饰的两把佩剑。
“来吧，我们好久没有对过剑了。”他丢了一把给罗尔，抽剑出鞘，“老管家让我留一丝余地，这就是我留的余地了，今天必须得有个人死在这里。”
佩剑说是剑，却分有剑刃和剑背，应该用刀来形容最为合适。实心的护手盘呈月牙形，剑柄雕刻精美绝伦，堪称艺术品。虽然只是挂在墙上的装饰品，但剑已开刃，剑芒森冷，让人不敢怀疑它的锋利程度。
罗尔接过了莱斯利扔过的佩剑，陷入了迷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情况就发展成了目前的状态。
他还在思考补救方法，莱斯利已经提剑砍来。
罗尔惊醒匆忙横刀格挡。
两柄剑十字型交叉，罗尔感受到莱斯利的力量压制住了他，手臂缓慢的弯曲，莱斯利的刀在他眼前不停逼近。
罗尔左手抵住剑背，双手用力向外推去。近在眼前的刀锋被推远，他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常年奔波的损耗不停的侵蚀着他的身体。不知多久没有锻炼过的罗尔根本无法对莱斯利进行有威胁的进攻！
两人都不曾炼体的情况下，靠的全是平时的积累。
那边莱斯利完全不给罗尔机会，一击被推远，下一刀立刻补上来。他因为太过用力而面部狰狞，原本风度翩翩的气质全无，如疯如魔。
莱斯利双手握剑，他知道仅凭力气罗尔也无法抵挡，干脆把年幼时学到过的剑法完全丢弃，选择更加出气、毫无章法的劈砍：“你要西尼城的酒庄我可以给你，你要西北的矿脉，我也可以分你一杯羹。你就算要矮人王国的海运资源我都可以给你一成！但是你干了最不该干的事情。”
“你居然联合外人与你哥哥抗争！你说你就算成功了，把我掰倒了，柯克尔的商业帝国还姓柯克尔嘛！！你觉得自己的能力，能不被指示你的人生吞活剥？”
“你即使愿意当外人的野狗，都不肯冲自家的人摇尾巴吗！！”
罗尔左挡又挡，手腕被震得麻木，只靠手臂的力量继续抵御莱斯利的疯狂攻击。他没法回嘴，狂风暴雨中的小船一般飘摇的他抽不出回嘴的空隙。他也不敢放手，他觉得现在的莱斯利真的会杀人。
莱斯利越骂越气，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又一下顺劈，震的罗尔虎口破裂，血染上了剑柄，滴落在地板。可莱斯利像是没看到一般，下手依旧凶狠不减半分。
“你为什么不直接毒死科林，为什么让他这样睡着！你拥有这么软弱的心，你能干成什么事情？！”
“你知道父亲曾经怎么评价你吗？懦弱！做事情永远没有魄力，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居然还觉得能给自己留退路。你这样的做法只会两边不讨好！你永远都只是一条败犬！”
罗尔终于握不住剑了。剑身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朝着科林床的方向滑出去老远。
莱斯利握着剑，顶在罗尔的喉结上。罗尔喉咙不自主的翻滚了一下，剑尖割破皮肤，血顺着衣襟流到胸口。
“罗尔，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让我失望啊！”莱斯利声音一下子放轻了许多，他也用了太多的力气了，但随后他突然又强行提起一口气吼道，“解药呢？！”
“没有解药，没有没有没有！！他们一直在骗我，我没有退路了，我该死！！我该死……”罗尔在莱斯利的辱骂与威吓下崩溃了，痛哭流涕，如果不是脖子上的剑，他能立马朝莱斯利磕头求饶。
“你也会觉得自己该死吗。”莱斯利一瞬间好似老了十多岁，他把剑从罗尔的脖子移开，后退几步，很累的靠上椅子的坐垫。
“再给你一个选择。”他说着，把自己手中的剑丢到罗尔的眼前，“自己动手，请你去死吧。”
罗尔麻木的手哆嗦起来，他握住了剑柄，剑身随着他的手一同剧烈抖动，他盯着佩剑，又盯着座椅上手无寸铁身心俱疲的人。
剑给了他勇气，罗尔起身，嘶吼着冲向莱斯利。
佩剑刺入心脏，刺穿身体，鲜血染红剑身，粘稠的液体在地面绽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