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敌是致命的。
李存勖没有把自己的担心透露出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刘寻已经去偷袭他的晋阳。
急急派去下游查探的晋军部队迅速冲进了对岸这个蹊跷的营盘，门口的梁兵一哄而散，晋军进去后才发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梁兵了。
营中有不少草人安在各处，有的草人套着衣服还扎在驴背上，驴就在营中慢慢一圈圈地吃饲料，一圈圈的带着草人走动着。
几天了，具体不知道有几天了。
李存勖一面吃惊，一面在心里加重刘寻的分量，这真是一位善于揣摩对手的将军，他连续两步都料己之先。
显然，这一切都是刘寻早就设计好的，先是在河边设伏，即使不能俘虏李存勖，也可以给晋军一个刺激的下马威，使他们不敢过分地靠近梁军的营盘，使李存勖也不敢像以往那样近距离观察梁军。
然后借着这个机会，刘寻暗中果断的把部分部队调走，让李存勖在这里隔河发呆，他却去进攻李存勖的老巢晋阳。如果李存勖的人马可以在这里被骗拖住，刘寻就有更多时间去攻打晋阳城。
到那时，李存勖即使明白过来，再救晋阳城也来不及了。这样，李存勖不但失去了后方大本营，而且形成被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窘境。
当年王景仁在柏乡没有实行的方案，现在刘寻不动声色地进行着。
李存勖心急火燎，立即派骑兵从后边急追，同时命诸将率大军走大路火速赶回晋阳支援。
仗着晋军多骑兵，对峙的王檀无法用步兵进行有效追击，河东晋军主力安全的从魏州开拔，追着刘寻而去。可是李存勖毕竟是在刘寻之后几天才出发，能否及时赶到要看天意。
这个时候，细微的差别就在气运上。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人品才是王道！”
这一命题这一次在晋这边得到了正向体验。
梁军的奇袭队运气着实有些不好，沿途经过的太行山本来就地势险要，加上刘寻的部队出发以后的数日里一直都是阴雨连绵，这下，就更加增大了行军的难度。
为了不引起沿途城镇河东守军的注意，刘寻选择的进军路线多是山野小路。遇上雨天后更是泥泞难行，这些原本畅通的山路成为最难行走的地方。
在攀岩越岭的行军中，梁军士兵不得不极其小心，因为稍不留神，他们就会顺着雨水浸湿的山坡滑倒，落入一眼看不到底的深谷。
梁军的行军速度因此大大地打了个折扣。
最令刘寻难过的则是士卒因腹泄等病疫及脚肿坠亡而大量减员，比率几乎高达百分之二十。
“大人……大人……”杨延直看到刘寻接到王檀急报后，半晌没有发声，而是有点痴痴地坐着，赶忙小声喊道。
刘寻回过神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山道边，疲惫不堪的梁军士兵，摇摇头，担忧地说道：
“我们的时间不够了，王檀传消息来说，李存勖已经发现我们分兵的行动，正日夜兼程的追赶，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晋阳恐怕不久就会得到消息加强防卫，想趁其不防，一击而定，大概是不可能了。”
“我们双方都是上万人的军队，晋军还有数千匹战马，整车整车的粮食马料，消耗巨大，估计李存勖和我们一样都很难支撑太长的时间。”
“你知道，这次作战最让我耗神的是什么吗你们知道现在大军一天要耗掉多少辎重吗？”刘寻话锋一转，问着周围众将。
一堆人摇摇头。
作为冲锋陷阵的带队军官，他们很合格，但考虑这种问题，他们还不习惯。
刘寻带着七万军队，这是一个天天都要考虑的问题，而且还是一个非常主要的问题。
自从各部队从黎阳集结准备北征以来，刘寻天天要处理大量的军务，还要和各地郡县的官吏来往公函，协调处理、后勤调度等方面的事情，忙得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一天最多只能睡上两个半时辰。
命令相关的地方州郡进行兵役动员，处理和执行粮饷、兵器、马匹等物资保障工作，任命部队的指挥官，忙于各部队的编制、管理、开拔。
因为大梁接连两次会战的败北，野战兵力损失严重，要让这些二线驻防军成为拉出去能打的野战军，整顿工作必不可少。
刘寻以惊人的体力和内政才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独自指挥和完成了七万大军的动员和集结，然后带着部队行军数百里赶到了魏博。
其实，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他完成得很轻松，但他知道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可能指挥的最后一场战役。
他不想给新梁帝朱友贞送去败报。
他不想给自己的人生带来遗憾。
所以，他鞠躬尽瘁，忠于职守。
既然这次行军出乎意料的艰难，李存勖又有如神助般迅速察觉了自己分兵的战略意图。
那么，继续奇袭晋阳就不是明智的想法，
“奇袭”变为“强袭”就成了一种军事行为上的冒险活动，有时候也会变成一种愚蠢。
刘寻可不希望在自己面对城高池厚的晋阳同时，背后出现一只虎视眈眈的敌军。
他一直在想着，当前情势是不是具有另一种发展的可能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