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完群臣的一番攻讦之后，朱载垕再次将目光投向站在诸臣百官之前的张朝张朝一见朱载垕望向自己，也不好再次回避朱载垕真挚的目光。朱载垕见张朝没有回避自己，知道经过一夜的思考张朝此番定然会有什么不同的见解笑颜看着张朝而道：“铃儿！你也听了百官就齐宗尧及吴朝的案子的看法，朕想听听你对此案有什么见解？”
张朝出列见礼之后，道：“儿臣对这guān chǎng及吏治不甚了解，既然不了解就不敢妄言！正所谓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故儿臣不想就此事发表什么意见，但儿臣可以从儿臣所擅长的领域就此事做出儿臣的分析！”
说道这里，张朝不自主地开始踱步起来：“儿臣曾闻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凡事在其表象下都有一个核心的事实，而这核心的事实就是事物的本质。换话在案子中就是动机！”
朱载垕所有所思地询问道：“那这两个案子的背后的动机有什么呢？”
张朝看了一眼朱载垕，转身扫视了一下这乾清宫正殿中所站的文武百官而后言道：“土地！这便是这两个案子背后的核心事实，也是犯案者的动机！”
朱衡听闻张朝之言，笑道：“土地！王爷还真是会替某些人找借口呀！这明明就是吏治问题，被王爷一言说成土地问题！臣下倒想听听王爷的高论！”
张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着朱衡用余光看了一眼高拱此时的高拱显然已经被朱衡的话语所激怒。于是在高拱出言反击之前张朝向前走了一步，抢在高拱说话之前冲着朱衡笑言道：“朱大人，吏治固然出了问题但这两个案子背后核心事实确是土地问题。我想请教朱大人可有仔细阅读王国光给朝廷上的奏折呢？”
见朱衡一脸尴尬，张朝恍然道：“哦！对了！王国光写给朝廷的奏折应该在司礼监等着皇上的圣断！但你作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却在这里信口开河这不对吧！是！作为言官你们确实有风闻言事的职权，但想这样的大案牵连着两位郡王的案子你们是不是要更上心一点呢？”
而这时，枉正在朱载垕的授意下将压在龙案上的王国光写的奏折拿着走到朱衡面前小声言道：“朱大人！皇上让我给你拿来的，你先看看在作对答！”
而张朝开始了他的陈述：“刚刚我说了凡事皆有因，因此每个案件的背后都一个犯案的动机。而在我看来这两个案子的背后动机就是土地。土地自古以来便是历朝历代最要的生产资料，而土地除了产出粮食来养育民众更是朝廷赋税的重要来源。我们先来剖析一下吴朝这个案件。而在讲解这个案件之前我先来给诸位读一首诗！”
“一亩官田七斗收，先将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愁得人来好白头。交粮纳税那是民众的因进的义务，是不可逃避的社会责任。但这么高的税收有是怎么来的呢？按朝廷的法度，三十六税一，而这高达百分之八十五的税收又是什么来的呢？户部尚书张守直张大人我想请问为何民众交了这么高的赋税，我大明还是这么穷呢？而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我大明今年的财政赤字居然高达五百万两白银！如此高的税收还会出现如此高的财政赤字，令人想不通呀？以前你们会告知皇上说什么南倭北虏要用钱，而现在东南的倭患已经平息，而北虏问题已经从根本上得以解决。那这么高的财政赤字是怎么来的呢？”
张朝看着满面冷汗的张守直道：“朝廷向地方收税，而地方却交不上相应的税收。而只得向民众榨取。而民众已经交了高达八十五的税率，为了活命民众只能抗交，如此便造成了吴朝滥用私刑致死人命的案子。人死家败便不用上交什么皇粮国税了！他也落得个清闲！如此为官者不杀留其何用呢？”
一听张朝愤恨的这话，给在站的文武官员心里带去一丝寒意。而百官们也知道这是张朝就吴朝案子的最后表态。而被张朝描绘得如此不堪之官员，相信也没有人敢去给他求情了。
张朝继续言道：“我这里还有一首诗想给你们分享一下，而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为什么我大明朝经过两百年的发展却越来越穷！为田追租未足怪，尽将官田作民卖，富家得田民纳租，年年旧租结新债。这首诗和刚刚那首诗正好相辅相成！前面那首讲解税率高，而后面这首却能解释为什么在如此高的税率，我大明朝廷还是这么穷！”
“据我了解在高祖洪武年间，我大明的税收为夏秋二税米二千四百八十万石，麦四百七十万石。而到了武宗正德初年，政府每年公征米二千二百三十万石，麦四百五十万石。而到了父皇隆庆二年，税收更是下降到米才一千八百多万余石，而麦居然也下降到三百八十万余石！我想问问诸位，这是怎么了？我大明皇朝经过两百年发展居然比不上高祖接手的前元！这背后的原因我想诸位定然比本王更为了解吧！”
“富家得田民纳租，说得多么的贴切呀！而这一切都在告知我们一个现实问题兼并！土地兼并！而且还相当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而较为突出的表现就是皇族、王公、勋戚、宦官利用政治特权，以投献、请乞、夺买等手段，大量占夺土地。按现在户部上缴的国税来推算全国纳税的土地，约有一半被人为所隐占，拒不缴税，严重地影响了国家收入。贵族大地主疯狂地掠夺土地，使得剥削进一步加剧，租种官田的农民也生活极苦。如此，遇上什么灾荒之年我想朝廷又得加派新的税收了。为何？我想诸位心中一定会由此问！剿灭bào dòng不要钱吗？如此便会恶性循环，征剿，反抗，再征，再剿！如此，将一个王朝埋葬！如此新的皇朝建立，新的贵族出现，新的官吏开始治理国家而后，再次陷入土地问题。最后，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见文武百官陷入了沉思，张朝继续言道：“土地，普通民众耐以生存的基础而现在却成为了富人逃避税收的工具。这对于像我们大明皇朝这样的农业国家来是致命的存在。故，要严厉打击这样的存在！”
张朝这段冗长的发言，从他的视角分析了这两个案子的背后的本质。这是一个无人谈及的领域，也是当今大明皇朝所面对的社会现状。当然，从谈话中也不难看出张朝对两个案子的最后态度。对于，像齐宗尧吴朝这样的官员自然是要严厉打击并追究其罪责至于庆成王、永和王这样的皇亲国戚贵族阶层只要胆敢坏法，自然也是严厉打击！
退朝之后被单独留下的张朝，再次被朱载垕召见询问张朝对此也深感无奈，也只好顺着自己刚刚在早朝的言论继续言说下去：“两个高高在上的郡王，享受这天下臣民的供养任然不知满足，将偌大的汾州居然给瓜分了！最后为点点土地居然暗中指示齐宗尧以暴民及白莲教教众为由打死那么多民众。”
说道这里，张朝显得有些激动：“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想父皇吗？就没有考虑一下他们会给父皇、朝廷乃至于整个天下民众带来什么后果吗？他们就不知道他们所享有的一切是谁给他们的吗？没有了朱明皇朝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可不是那些官员，改朝换代之后打不了就是改换了一个孝忠的家族而已只要好好读书，转身便能重新临朝为官！他们呢？他们这些皇亲贵族呢？前朝余孽，相信新朝是不会留他们的！因为，第一批死的人就会是他们！。。。。。。。。。”
朱载垕被张朝这一番话给说得也有些愤怒，大喝一声：“够了！够了！朕还没有糊涂到需要你在这里给朕说教。给朕退下！”
张朝见礼之后，缓步退出了偌大的乾清宫。退出乾清宫的张朝显得神清气爽，因为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今天终于得以全部说出来了剩下的事情怎么办那就只能看你这位天下之主的怎么去圣断了！是还是这般任由你的天下沉沦下去，还是变法革新这就只能看你的魄力和决断了！
张朝出了乾清宫没有走几步，枉正赶了上来道：“王爷！皇上召见！”
一听枉正这话，张朝在心里哼唧道：“老子刚刚刚受了你的气，你丫的现在又来找老子你丫的到底在想什么呢？”
张朝转眼看了一眼枉正道：“知道皇上召见我所谓何事呢？”
枉正摇了摇头道：“王爷！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你进到殿中不就知道了吗？”
那一天，那一夜，张朝与朱载垕谈论了许久事后很多人都想知道这皇上与王爷究竟谈论什么但这注定是一场历史悬案。连穆宗实录都没有记载这次谈话，那就遑论后世的史书呢？
一场轰轰烈烈的京察也随着两位王爷的圈禁而落下帷幕。当然，一并落马的还有两位布政使，十几名知府三十几位知县等各级官员以及几名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的官员！这背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一切随着新官员的到任也见见被人们所遗忘但张朝在朝堂上的那番话却给许多官员留下的深刻的影响！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