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燕堡是定北城外三十六座外围城堡之一,肩负着防卫定北道东北方向来袭敌军的重任。城堡的指挥官,是年纪轻轻但战功卓著的郭俊臣,是除了马生角之外,近些年来,又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郭俊臣生于草野,长于草野,资历浅薄,并无根深蒂固的大背景,却在能人辈出,裙带关系遍地走的边防军中落住脚,不得不说,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一位将才!
他和马生角不同,马将军打仗全凭一股子狠劲儿,一经战鼓擂动,马生角必定身先士卒,跃马扬鞭,嘶吼着朝敌营劫掠而去。主将尚且如此,他帐下的儿郎亦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都是些都大个字不识的糙汉子,说好听点儿是孔武有力,说不好听了,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所以,马生角所统帅的“马字营”在定北道边防军中便得了个“兽营”的匪号。与之恰恰相反的,就是这沉燕堡的主将——郭俊臣,一位彻彻底底的儒将,智将。
他手下的兵不仅是北地,也是整个大楚识字率最高的部队。由于身负举人的功名在身,郭俊臣对部属的文化水准要求很高,所以他的“郭字营”又称“秀才营”,隐喻:一个举人带出来的一群秀才兵。
秀才兵也能打仗吗?
马生角起初对此嗤之以鼻。战争就是**裸的肌肉与骨头的碰撞!战争就是金戈铁马,战争需要的是胆量,牙齿以及锋利的甲胄,兵刃。至于脑子?要那东西干嘛?只会给坐下的骏马增加负重罢了。这是初次见面时,马生角给郭俊臣下的轻蔑的定语。花花架子,纸上谈兵!
但久而久之,在对燕作战之中,郭俊臣屡战屡胜,取得了较之马生角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战果,战绩。这也逐步改变了,马生角之前的预判。他觉得在郭俊臣那副单薄的身子里,似乎潜伏着什么东西,是诗词歌赋?不像!是武功秘籍?可他不似是身手高强之辈。
马生角曾一度困惑不已,他觉得自己的第二次预判准确无误,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不透郭俊臣的体内到底潜伏着什么足以令他卓尔不群的东西。直到有一天,马生角忍不住去问他,后者闻言微微一笑,道:“无他,吾胸中孕育这百万雄兵罢了。”
马生角瞪大了眼珠子,因为他从未听闻过比这个更加清新脱俗的“装逼金句“。但他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的确,对他人也许是,但郭俊臣则不然,因为他是个牛逼的人。牛逼的人不屑于装逼,只有**的家伙才对那种虚张声势的举止情有独钟。
可就是马生角心中这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牛逼人物,此刻却正焦头烂额的在府邸的居所,来回踱步,脸色铁青。
”报!“
忽然,有一位传令小旗官急匆匆的奔入郭将军的居所,”禀报将军,龚先生也败下阵来,被削去一指!“
闻言,郭俊臣仰面长叹,他顿了顿,又道:”挂免战牌吧,从此我军就在这沉燕堡中龟缩不出啦。任由燕狗如何叫嚣,再也不可轻易出城应战!“
将军摆摆手,小旗官会意,赶忙低头行礼过后,又急匆匆的奔出府邸,四处传令去了。
郭俊臣无力的跌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抬手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如何?主城那边儿的援军几时会到?“郭俊臣接过堂弟郭鹏飞端过来的茶水,随口问了句。
郭鹏飞苦笑道:”他们雷氏兄弟忙着谋权篡位,一心只顾着镇压林铮殿下带过来的那些兵马,哪里又顾得上咱们前线将士的死活?“
闻言,郭鹏飞脸色一变,勃然呵斥道:”住口!“继而,小心谨慎的郭俊臣环顾左右,虽说四下无人,可他心中依旧惴惴不安。下一刻,他一把拉过郭鹏飞的手腕,将其领到一处密室,心中的石头方才落下。
”四哥!在自家的宅院,有必要这么谨慎吗?岂不惹人耻笑?“
郭鹏飞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信口开河,给我惹麻烦!“
郭俊臣冷喝一声,又道:”有句话叫隔墙有耳你懂吗?有句话叫君心莫测,你懂吗?有种存在叫锦衣卫,你懂吗?你他妈什么都不懂,就给我安静点儿。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死的快的,都是最能哔哔的那群人,你懂吗!“
郭鹏飞被堂兄连珠炮弹般的反问噎了个不轻,他满脸委屈的”哦“了一声,做错事一般的低头扯扯衣角。见状,郭俊臣苦笑着摇摇头,”你小子,倒还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是当哥哥的已成了惊弓之鸟,莫非你就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什么?“
郭鹏飞不解的抬眸问道。
”有关黑甲军士的风闻?嗯?现在北地都传疯啦,说雷海宗,雷经天兄弟有一支黑甲黑刃的死士部队,他们一个个身怀绝世武功,出手冷酷无情,专门为他们雷氏兄弟搞一些诸如暗杀,投毒,刺探情报之类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不会真的一无所知吧?“
”您不也说了吗?只是风闻。。。“
郭鹏飞的口吻弱了下去,看来他也并非想象中那般憨傻。”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休要信其无啊。惶惶不可终日总要好过一着不慎,满门抄斩的悲剧结局吧?嗯?你自个好好掂量掂量吧!“
见郭俊臣讲的煞有介事的模样,后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忙道:”再也不胡说八道啦,不,这种事我以后就烂在肚子里,任谁严刑拷打,也绝不在蹦出半个字来。“
闻言,郭俊臣满意的点点头,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拍拍郭鹏飞的肩头,可很快他便想到那个地方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一念至此,郭俊臣脸上那抹刚刚浮起的的笑意,立即又荡然无存了。
”伤,可好些了?“
郭俊臣指着堂弟的肩头,问了句。话音刚落,郭鹏飞随即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冷喝道:”那个燕国武士的内功着实阴毒无比,都已经过去三日了,伤口都结疤了,可那一丝一缕的寒冰真气却是犹如附骨之蛆,整日整夜的折磨的我寝食难安啊!“
郭俊臣摇摇头,随即抬眸望向城外的方向。
一切的变故都源于三天前一个神秘男子的出现。那是个满头白发的少年,身披乌金衫,套了件宽大的蓝色长袍。此子不仅奇装异服,所用的兵刃更是闻所未闻,知道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郭俊臣才晓得,那是九州之外一个名叫倭国的国度进贡给稷下学宫的贡品————用孕育于东海万丈深渊下的锻造而成的两口武士刀!
一柄太刀——
一柄胁差——
据说都是曾经倭国皇族的佩刀,后来不知是何因由,沦落到成为贡品的地步。
郭鹏飞轻轻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肩头,蹙眉道:”很奇怪。“
”什么?“
”他的开场白啊~“
”哦,那倒是。。。“
三日前,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沉燕堡外,一道人影急速掠过,惊扰了过往的军马。”何人如此大胆!“一名校尉官拔刀呵斥道。
白发青年抬眸瞥了他一眼,继而身上的蓝色长袍鼓胀起来,从中溢出一抹十字形的刀芒,在一晃眼的功夫,那校尉官的脸颊处便多出了一道血淋林的十字形刀口。
”某!青州济南城人氏,来此拜谒贵国皇子林铮殿下。务必请求他赏脸同某见上一面,否则,某便一日来此城下挑衅三次,直至贵国皇子殿下大驾临至,方可罢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