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没忘了宁侃电话里叫我等他的那茬事吧,他来得还挺快,而且还巧。正好是我吃饭后点心的时候,肯定会有人问我在农村大好农村哪来的点心啊。所以我就说实话吧,我吃的是烤花生,就是在田埂上挖个土窑,把花生放里边,在土窑底下烤熟。
这样烤出来的花生更香更原汁原味,反正就一个字好吃。就在我领着佳佳和豪豪(细婆的两个孙子)大快朵颐的时候,就听到个人在水沟的另一头喊:“小雨你家的客来了。”我扭头一看那人高个一身黑,肩膀上似乎背了个包,不是宁侃还能是谁哦。那个领着宁侃来找我的人是村开口小卖部的二满细婆。大家都知道了,在农村一个村里一般就一个姓,由一个家族历经了几百年繁衍而来,我小时候趁着祭祖的时候偷看过族谱,我们这个村有六百多年历史,就可惜我们这个村名字不太好听,叫木家庄,简称木庄。我们村里只有少数几个人是我见了之后都要喊细公细婆的。有很多人还得喊我姑姑,姑婆呢。所以我辈分其实该挺大的。因为这个我还挺得意呢,因为你想啊,小学的时候我就在我们村的学校上的,我们语文老师叫我姑姑,我们数学老师叫我姑婆。就算我在学校里那几年天天管他们叫老师,可到了学校外面他们还是得按辈分来叫。
我一看宁侃来了心里那叫一个惊喜,撇下那刚烤好的花生就奔他去了。我还没开口呢二满细婆就说了:“小雨,你家的客说要找你,我刚才带着去你家老屋看关着门的,就想着你和你妈要是还没走就还在你良地细公家,所以就带这来了,刚好就见你在田里所以喊你。”
我听二满细婆还啰嗦了一堆,主要就是拐着弯问我宁侃是谁,和我啥关系。这事也没啥不能说的,我就实话说了就是我学校的师兄有事要来找我。二满细婆就笑眯眯的说:“是师兄更好,来了就好好招呼。”还让有空的时候带她家玩去。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可没想过要去。因为我总觉得二满细婆家总是阴森森冷冷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家没孩子的原因,我们村里那些长辈们,我虽然细公细婆的叫着,可从来不知道他们准确的名字,比如二满细婆,我叫她二满细婆不是因为她叫二满,而是因为她是二满细公的老婆,可二满细公总不会就叫木二满啊,二满是他的小名,他排行第二,他还应该有个大名的,之前和我爷爷一辈排高字辈的。可我不知道叫高什么。要是下次有机会再看看族谱我就好好认一下大家的名字。就怕没机会,谁叫咱是女的,名字上不了族谱呢。
有时候我觉得二满细公和细婆挺可怜的,他们没儿女,如今又头发花白牙齿快掉光了,注定没儿没女了。算是绝户了,别人能享受的儿孙满堂的幸福他们却连观望都不能。
二满细婆啰嗦了一会就说她来了良地细婆家(良地细婆就是我之前一直说到的细婆,为了好分辨以后都得灌上名字了。),得顺便去喝碗油茶,还问宁侃要不要喝,说得叫良地细婆多打点才好。
我说宁侃不喝,可宁侃却鬼使神差地说喝。二满细婆看看我又看看宁侃然后笑了笑就走了。
“喝,你喝得下吗?宁大少!”见着他我心情好,损他一下不为过吧。
“你都能喝下我会喝不下吗?”他眉眼微弯,嘴角含笑。
“我是大农村的人当然喝得下。”我得意的笑。我心里想着等会让他亲眼见识良地细婆喝油茶时的盛况看他还喝不喝得下。
我没和他在田里逗留多久就也跟着一块进良地细婆家了,良地细婆家上午和下午都是很热闹的,因为良地细婆在家打油茶,能引来半个村的老太太们,一人坐了个小板凳,围着口锅,良地细婆已经把油和茶叶还有姜块都放锅里了,用个大木勺再锅里敲啊敲,然后放水,等着水开,水开后老太太们自动自觉从一个以前拿来装过水泥浆的小黑桶里拿出个碗来。就像排队一样轮流着到良地细婆那盛一碗油茶,然后端着油茶再到一旁的桌上拿点炒米,和马蛋果或者排散放里头。我这么讲或许太方言了,可我们从小到大就这么叫的,炒米就是抄熟的米,焦黄焦黄的很香很香。马蛋果是糯米粉做的黄色的花生米那么大的油炸小果。排散也是糯米做的,一长条一长条像一根根小棍成排排的搁一块,吃的时候再掰断。我从小到大都觉得很好吃。
油茶很香,很香,炒米马蛋果和排散也很香很香,就是良地细婆家的厨房挺黑挺脏的,因为是烧柴的到处都是灰,坐的时候千万别挨着墙,否则白衣服保管变黑衣服。
人多碗自然是不够用的,没关系先喝的人,喝完后,碗拿到手压井拿一冲再放回小黑桶里就好了。其他老太太用过的碗我有点下不去嘴,没事,我妈不是在那吗,我就用我妈用过的那个,至于宁侃还是有人招呼的,二满细婆用过的那个碗就给他了,也没见他露出嫌弃的样,居然一碗油茶喝光,说不够还要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