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寒风依旧凌厉,即便如此尚吞云的大营中数万大军一早就已经云集待命。没有埋锅造饭,人人只是吃了些生冷的食物后,尚吞云便和尚破奴一起出现在了众军的身前。一声令下之后,营寨门便被迅猛的打开,随后尚吞云便气势汹汹的率领着主力大军开出了营寨。尚破奴冷冷的看着自己的二哥,待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后才缓缓的带着自己的一万大军开出了营寨。
这一晚张议潮一直没有能够入睡,天不亮他就爬了起来来到了城楼上。片刻之后高楼上的眺望士兵便大声的喊道“敌军来袭,敌军来袭”。他连忙顶风望过去,只见几里之外黑压压的人影喊着整齐的口号再次接近了沙洲城正门。
十几名精湛的骑手再次出现在了沙洲城内,每个人边打着马边大声的喊道:“敌军来了,敌军来了”。原本平静的沙洲城立刻陷入了一片骚动中,还能拿起兵器的人立刻带着自己的兵器向着城墙的方向冲去,留下的妇女老人则再一次忙着为守城的士兵们准备着早饭。混乱之中张念秦、张念齐、张念楚和张念崖四姐妹在索福的带领下很快便全副武装的出现在了城内的主要街道上,他们身后是上百名女兵和孩童兵,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动用的最后力量了。
洪辩大师和李远藤来到城楼上观望了城下的清醒后也很惊讶,他们都没有想到前一日刚刚大败亏输的尚吞云仅隔了一天就再次带着大军杀了回来。张议潮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已经预感到这一日的尚吞云定然是有了充分的把握后才敢再次前来。但是他却怎么都想不透这其中的计谋,这让他的心中感受到了一丝的恐惧。
天色大亮了之后寒风还是猛烈的朝着城墙吹着,使得城墙上的归义军士兵甚至都无法睁开眼睛看清敌军的身影。张议潮拔出了自己剑鞘中的剑,他一脸严肃的紧握着长剑步履坚定的巡视了正门城墙上做好了战斗准备的士兵。当他最后来到书写着“唐”字的大旗下的时候仰头看了许久,此时他在心中默念着先祖的遗训久久没有说话。
尚吞云端坐在战马上冷视着沙洲,在他眼中这座城即将是一座死城。所谓死城就是说城破之后城中将不会有任何的生命,他已经决意杀尽所有的沙洲人,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的内心。不过他并没有立即下令攻城,而是让士兵把数十面大鼓搬到了阵前,让数百名士兵轮番擂鼓,以起到震慑沙洲守军的目的。听着耳边震天的鼓声,他的心底升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巳时一到,尚吞云终于挥动了下手中的马鞭,数万大军开始整整齐齐的向城墙边开始移动了起来。这次他的大军没有匆忙的发起冲锋,而是采用了步步为营的策略利用盾牌兵和弓箭手的相互配合慢慢的向前挪动着。借助着顺风的优势,他们的弓箭两百部外就已经能够射到城楼上了,这无形中极大的增加了防守士兵的伤亡。
索勋和张淮鼎顶着寒风注视着吐蕃军队的靠近,此时弓箭在他们手中已经基本上没有了用处,他们能够依赖的只有手中的刀剑。而当吐蕃士兵靠近城墙后发起了开战后最大一次规模的进攻的时候,归义军的士兵们也都红着眼睛开始了最血腥的拼杀。
不断的有人从云梯或者城墙下面跌下去,惨叫声夹杂在大风的谪鸣声中给这片大地带来了鬼魅般的幻影。地面的雪地已经变了颜色,殷弘的鲜血很快便在冷风中凝结成了血块。战死的归义军士兵们安详的躺在冰冷的城墙上,而就在他们的身边他们的亲人朋友则正在与爬上来的吐蕃士兵展开了最后的格杀。
索勋的手中换上了一支长枪,只见他的枪尖上下翻飞的同时十数名吐蕃士兵便已经倒在了地上。张淮鼎见状后连忙上来帮忙,两人凭借着自己的武力硬是把冲上来的吐蕃士兵又给推了下去。此时他们的身后突然又爬上来了数十名吐蕃士兵,简单的结成阵型后便向着他们二人发起了偷袭。
危急时刻张议潮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手舞着长剑或劈或刺或砍或挡,片刻间就斩杀了十余名吐蕃士兵。剩余的吐蕃士兵见状心中甚是胆战心惊,正在他们进退维谷之际李明达突然从他们的背后冲杀了过来。于是张议潮和索勋、张淮鼎也发起了进攻,两面夹击之下很快就再次把冲到城墙上的吐蕃士兵全部杀死。
看到李明达后张议潮连忙问道:“明达,你不是在守北门吗,怎么会跑来这边?”
李明达满脸忧虑的答道:“父亲,北门那边没什么敌情,我听说这边敌军势大怕有什么闪失所以就带着兄弟们过来帮帮忙。”
刹那间张议潮心中一震,立刻问道:“其他三门之中,北门地势是不是最为险峻?”
李明达下意识的答道:“是的,父亲。南门和西门多是洼地,但北门城墙则是依山而建且山势陡峻,所以易守难攻。”
张议潮连忙叫来了李远藤和洪辩大师,着急的说道:“远藤兄,大师,尚破奴一定是打算直接带兵直奔北门而去。我现在和明达一起立刻去北门守卫,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尚破奴的大军已经埋伏在北门城下的一座小山丘后面一段时间了,此时他们已经听到了从东门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但此时尚破奴却似乎并不着急,他示意士兵呆在原地一动都不要动。他在等待着时机,一个可以实现自己所有部署的时机。
此时东门城墙上已经爬上来了不少的吐蕃士兵,李远藤见状亲自提着长剑与索勋和张淮鼎一起在城墙上与他们展开了拼杀。此后不时的有吐蕃士兵冲上来,然后又被三人及其他子弟兵们斩杀与城墙上。索勋甚至直接抓起他们的尸身当武器,直接把这些尸身向对方的云梯上砸了过去。其他士兵见状纷纷效仿,不一会儿倒在城墙上的吐蕃士兵尸体便都已经被扔下了城去,还顺带着砸落了不少还在攀登着的士兵。
城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但是攻城却仍然没有丝毫的进展。怒火攻心的尚吞云再也顾不上安坐在一边了,而是把最后的军队也都派了上来,对沙洲城进行最后的攻击。守城的归义军士兵也已经是损失惨重,将士们面对着优势兵力的敌人渐渐感到了疲惫。此时张念秦等四姐妹的加入无疑为守城的将士们带来了力量,她们巾帼不让须眉的高超武艺很快便再次将杀上城楼的吐蕃士兵们再次赶了下去。
双方的士兵们都已经杀红了眼,拥挤在城下的吐蕃大军眼看就要撞破城门了。尚吞云拔出了手中的刀,他已经做好了冲进城内大开杀戒的准备。然而此时风向却发生了改变,原本一直顶风作战的归义军此时终于也感受到了顺风带来的便利。云梯在十余丈高的城墙上来回摆动着,云梯之上的吐蕃士兵们更是一个个的露出额绝望而又惊恐的神情。
尚吞云见状大怒,他连杀了三员大将才镇住了阵势,随后便亲自带兵向沙洲城门发起了进攻。双方的士兵都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节点,此时任何一方的有生力量都可以对整个胜负的天枰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就在这时候,吐蕃士兵们突然听到了一阵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号角声。
尚吞云几乎是和张淮鼎、索勋一起望向了自己,他们看到了一支穿着杂色衣服但却异常威武的队伍。这支队伍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动着。他们的步伐越来越快,终于,在距离吐蕃士兵们还有不到一里地的时候他们将马的速度提到了最快。这支大军就像一支利箭一般冲进了尚吞云的大部队中,为首的主将转眼间便已经斩杀了十余名吐蕃士兵。
原本全力攻城的吐蕃士兵这时才惊讶的发现此时自己的大军居然陷入了两面夹击的处境中。他们彷徨的看着彼此,不知道此时是应该继续攻城还是应该先回军与来袭之敌决战。洪辩大师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立刻就命张淮鼎带着千余人马出城作战,目的就是要彻底打乱吐蕃士兵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根本不知道究竟该做何选择。
张念秦和张念齐姐妹两个也都跟着出了城去,一路上两人相互照应,倒也是躲避了不少的危急时刻。看到自己的援军在尚吞云的队伍中穿梭自如,两个人也不禁兴奋的加入了进去。知道此时张念齐才突然大叫道:“仆固大哥,怎么会是你?”
仆固俊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形色匆忙的来了句:“念齐,我率本部一万精兵前来相救沙洲城和议潮先生。等我杀完了这帮畜生,再回来与你相聚。”
张念齐的眼泪忽然之间便落了下来,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仆固俊矫健的身姿,不一会儿脸上竟有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这时索勋也率领着千余兵马再次杀出了城来,三番力量的轮番搅和让城墙下面的吐蕃士兵们再也没有了斗志。他们纷纷开始了没命似的奔逃,连带着正与仆固俊和张淮鼎交手着的吐蕃士兵们也都纷纷抱头逃窜。三个时辰的血战之后沙洲东门的战斗开始慢慢的减弱了下来,只有尚吞云和他的数千亲信部队还在拼死反抗着。
直到此时尚破奴才终于率领着队伍对北门发起了进攻,他已经观察的很清楚,知道北门守军不过一两千人,而且都是老弱病残。根据他的设想,攻破北门易如反掌。下一步则就是通过沙洲城中后率军从腹背突然对东门的守军发起进攻,出其不意的全歼归义军。可他的大军刚到了城门下时,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张议潮和千余名将士们的身影。
对于张议潮的出现尚破奴非常惊讶,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张议潮,可从他的气势中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于是他便微笑着说道:“阁下可是张议潮?”
“正是。”张议潮也微笑着回应道。
尚破奴的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可他不甘心就这么不战而退,于是便继续说道:“议潮先生,只要你愿意归降于我,我保你生命无忧。来日再随我东征西讨,裂土封侯都不是问题。”
张议潮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说道:“人人都说尚恐热三公子文武双全,能言善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只不过事已至此议潮断然不会丢失大义,所以三公子的美意议潮心领了。”
尚破奴再次微笑着说道:“难道先生就不怕我大军杀进城里后你和沙洲百姓们的下场吗?”
张议潮也再次微笑着答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坚决不能降。”
尚破奴看了看身后的人,冷冷的说了句“攻城”,万余名大军便大声的叫喊着冲向了城墙。张议潮见对方人多势众也不害怕,他沉着的指挥着城上的士兵用冰块、石头、弓箭等武器招呼着尚破奴的士兵。一时间北门的城门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防战。尚破奴仗着兵多兵精不断的轮番进攻,张议潮和李明达则坚守着城门上的城墙处毫不退让,双方一时间竟然也分不出输赢来。
但是时间一长尚破奴兵力上的优势便得到了发挥,士兵们从多个地方攀上了城墙,与张议潮和归义军将士们展开了近距离的肉搏。张议潮让李明达继续坚守城门位置,自己则亲自握着长剑与吐蕃士兵们战在了一起,并很快就手刃了数十名敌军。
见此情形尚破奴悄悄的拿出了一张弓来,他搭上箭后瞄准了张议潮的身子。正当他准备放出这一箭的时候他座下的马突然猛的扬起了头来,把他整个人直接掀翻在了地面上。站起身后他忙去看马,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马已经从背后中了一箭。这一箭的力道十足,居然大半支箭都没入到了马的身体里。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号角声,回头后当他发现不远处张淮深带领着几千兵马已经来到了身前的时候,差点就惊呼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