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阳回到医院的时候，宝儿出院的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她本人也穿戴整齐，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本绘图本，纤长而苍白的手指握着画笔，低头速绘着什么。
阳光从侧面的玻璃窗打进来，暖暖的洒在她的身上，看在他的眼里，只觉得象个天使。
*
“沐……”安静的坐在福儿身旁的张妈，见秦沐阳进来，忙站起来打招呼。
“嘘……”秦沐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张妈安静的坐回去。
张妈侧头看了一眼正专心绘图的宝儿，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这样的宝儿，实在是人见人爱。
秦沐阳微微点头后，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脱了外套后，拿起宝儿安静时常看的一本珠宝设计原理，随手翻看起来。
因为家里也是做钻石生意的，对于钻石珠宝的切割设计基本原理自然还是懂一些。只是主修商业与经济，所以对于在设计上的美学感知，和专业的设计师比、和宝儿相比，自然不在一个级位上。但看懂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倒是好奇，思路一向跳脱、设计也常打破常规的她，怎么有耐心看这些条条框框的基础原理。
秦沐阳缓缓翻看着手里的书，突然脸色沉了下来－－书上关芮成的名字，在此刻显得那么刺眼……
“关老师，关芮成，手指长度的比例及好、指关节明显，适合戴有设计感的简洁式戒指。比如说用黑玉石镶边的碎钻指环。”
在这句话旁边，画了一只手、一枚指环的设计草图。
秦沐阳继续往下看，旁边还有一只耳朵，上面画了一只雪花型耳丁，但这符草图并没有写明是谁。
继续往下翻去，书的空白处还有许多临时起意的草图，大多无名无姓，只有一截脖子、一只手掌、一只耳朵、一只脚，等等，然后就是独立设计稿。
所以……
其实是她不爱听课，所以上课的时候走神乱画的。
但即便是走神乱画，关芮成显然也不同于其它人－－事实如此，他们在车里共度一晚就已经明明白白的说明了，只是他自己装做没发生而已。
*
“沐阳，可以走了吗？”
秦沐阳脸上的阴郁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裴宝儿已经转过头来看着他。
秦沐阳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后，迅速收起了脸上的阴郁，起身走到裴宝儿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边伸手将她的作品拿在手里，边说道：
“还要一会儿，医生在写出院小结，恢复期要注意的、还有用药、复查什么的，还是当面听医生交待更好。”
“哦，好。”手术后的裴宝儿，难得的安静乖巧，并没有闹着马上要走。
原本做好了她要闹的准备的秦沐阳只觉得一阵轻松，看着绘本问道：“黑珍珠项链，配金色的丝带，色彩好象压过了珍珠的质感？”
“珍珠如果足够的好，自然是压不住的。”裴宝儿轻扯了下嘴角，脸上的表情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梦幻。
“如果换成黑钻呢？”秦沐阳轻声问道。
“钻石太硬，哪儿有珍珠的圆润和温柔。”裴宝儿轻声说管。
“确实。”秦沐阳承认宝儿说得有道理，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有兴致来做设计图。
只是低头仔细端详她这份手稿，即便是设计外行，却也能感觉受到一整串浑圆的稀世珍珠所带来的震憾，隐隐有种不屈命运的力量，透过那无可挑剔的浑圆线条放射出来。
“瞎画的，原本这世上也不可能找到五粒以上同样大小的珍珠，更何况是黑色的。”裴宝儿突然伸手将秦沐阳手中的画纸扯了过去，不由分说的便将草图撕成了碎片。
“宝儿！”秦沐阳低声喊道，只觉得可惜。
“要回家了。”裴宝儿将碎纸片揉成一团塞进张妈的手里，情绪又显得有些烦燥起来。
“我去催催医生。”秦沐阳伸手揉了揉宝儿的头发，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裴宝儿转头看向窗外，阳光照得她眯起了眼睛，远看极美、近看却象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空洞而苍白。
*
秦沐阳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母亲，他当即只觉得心猛的收缩了一下。而在母亲转过身来一脸温柔笑容的喊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收紧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
“妈，你怎么来了。”秦沐阳调整好情绪，大步走进医生办公室。
“宝儿要出院了，我这未来的婆婆关心一下不行吗？”成丽华云淡风轻的说道。
“当然行。”秦沐阳笑着应道：“那你去病房看她吧。”
“好啊。”成丽华抓着手包站了起来，想了想又说道：“我看完宝儿在大厅等你，我有些话要问你。”
“好。”秦沐阳点头。
在母亲离开后，秦沐阳看着主治医生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母亲来的目的是什么？”
“秦先生好象对你母亲有些误会。对医院也有些误会？”主治医生低头整理着手里的病历资料，笑笑问道。
“不是我妄自菲薄，就算裴家现在只剩下裴宝儿一个人，裴家依然是费城首富。有钱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将看不惯的、不喜欢的，全买回来，再玩儿死。”
秦沐阳淡淡说道：“再说，给出截肢诊断结论的事情，您应该明白，是我们现在没有追究，若追究起来，我想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判断失误就可以敷衍过去的。”
“现在是医院、病人、f大医学院，都默契的保持沉默，但您也该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现在我们的重点不在追究，而在治疗而已。”
秦沐阳说完后，直接从医生手里将裴宝儿所有的病历记录拿了过来，冷声说道：“医嘱我看就不必了。”
“秦先生，我想你真是误会了。”
身后传来医生不疼不痒的解释，但秦沐阳的心里却是又失望、又难过，还有慌张－－这件事，到底他的父母参与了几分……
－－－－－－题外话－－－－－－
1，给关老师设计的指环，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实物呢？
2，黑珍珠本来就难得，宝儿却设计了一整串，其实她并没有考虑实物的转化，更多的是一种心情的表达，大面积的黑色和极少的亮光，可见她现在心里依然是恐惧和迷茫的。
3，对于父母的这件事里的参与，秦沐阳在心里是不断的找证据确认、又不断的找证据推翻，他心里不仅矛盾，也很痛苦。谁又愿意直面自己的父母，是这样一种没有道德底限且狠毒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