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想江湖：最哀伤乞丐的武林传说》 第1章 123 我是小乞丐

    1 我是小乞丐

    老乞丐告诉我，乞丐不用什么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别脏兮兮的，干净就好。

    太阳很暖。

    我和老乞丐在把太阳晒晒，顺便抓几只不知死活的虱子。

    这样的天气让我们更无聊。

    我问：老乞丐，普天之下在千千万万乞丐之中，我们是不是最干净的？

    老乞丐沉吟半晌才回答：是！

    我想起老乞丐的破包袱里还有十多两银子，目露凶光地盯着老乞丐的破包袱，又问：在千千万万乞丐当中，我们是不是最有钱的？

    老乞丐赶紧捂了捂那破包袱，紧张地回答：是！

    我愤怒地问：既然这么有钱，我们还是不是乞丐？

    是！老乞丐斩钉截铁地回应。

    哼，老乞丐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急得我直抓头皮儿。

    老乞丐拖着尾音来了句：是……的。

    我眼睛一转，惊讶地指着天上说：老乞丐，快看，流星！

    老乞丐边抬头边说：有流星啊？

    趁他抬头时我一把抓起那破包袱就跑，老乞丐义正言辞地说：小乞啊，大白天是没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觉双手一空，包袱没了。

    我撒开两腿一边跑一边说：老乞丐，我在醉仙楼等你。

    老乞丐气急，追着我：小乞啊，那是我的棺材本本啊！快还来！

    一个时辰后，我和老乞丐意犹未尽地剔着牙花子，继续晒太阳。

    我说：老乞丐，哥们儿够意思吧，请你吃大肉喝好酒。

    嘿嘿，小乞，我可不能指望你给我养老啊，现在还剩下两个铜板儿，你叫我以后咋过？！老乞丐从牙缝里挑出根肉丝儿，边嚼边叹息。

    看了看地上的破碗儿，又看了看老乞丐，我说：乞丐只吃今日饭，若是能存下银子，还做这破乞丐干啥！

    我不知道我从哪儿来的。

    我是个小乞丐，还有个老乞丐师父。

    我叫他老乞丐。

    老乞丐叫我小乞。

    老乞丐这个老家伙很有本事。

    他说：做乞丐就像当官，级别不够的话很难混出个乞丐样儿来。做人就是做戏，做个乞丐就要把乞讨的戏演好了才有饭吃。

    一老一小最常用的招儿就是装可怜，极其可怜，眼泪鼻涕全都出动。一般没本事的乞丐，拿个破碗儿往施主面前一伸，硬着喉咙：老爷，赏点吧。更有甚者，破碗一股脑儿往人眼前凑，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把过往的大老爷和千金小姐们吓得半死，别说赏铜板，暴打出手也是常有的。

    谁让你臭烘烘的乞丐往人身上蹭的！

    种种迹象证明，不会演戏的乞丐不是好乞丐。

    我们就不一样了。

    一般最易让人接受的把戏：爷爷病重，望好心人帮忙。弄一张破席子，老乞丐在脸上抹些白沫沫，往席子上一躺，两脚一蹬，是个活尸体。

    而我，双目满含悲戚，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装深沉，这个时候应该悲而不凄，眼泪反倒是低级把戏了。

    我俩这套把戏赚钱很快。不过有一次却把我吓个半死，当我把破碗儿里的铜板收起来，叫老乞丐去弄食吃。谁知叫了几声老乞丐都不应，伸手一探，鼻息全无。我慌急了，扑倒在老乞丐身上大哭起来。痛哭半天，妈的，正投入得很，一只手突然拍拍我肩膀，小乞，你哭啥呢？

    受惊之下，我全身一抽搐，晕了过去。

    2 他们说有妖怪

    城里的刘百万家闹妖怪！我听见两个买菜的大婶在扯淡。

    旁边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对着一个在吃冰糖葫芦的小女孩说，那妖怪长了三个头，五只脚，八只手，你快把冰糖葫芦给我，妖怪就要出来吃人了，我会保护你的。

    猪肉摊老板说，指不定是个狐狸精，修炼成精来害人。

    包子铺老板也说，这个狐狸精风骚极了，不过只要吃了我家包子就可以驱邪避鬼。

    ……

    这种八卦传播往往传得很快。

    我说：老乞丐，有妖精哦。

    老乞丐不以为然。

    我说：会不会真的有鬼？

    老乞丐说：鬼倒是有，就在心里，人心有鬼。你看到那贴的抓鬼告示没有。

    我们去抓鬼，赏银千两。

    刘百万的豪宅里果然有鬼，而且不止一个。

    和尚，道士和乞丐。

    刘府的管家把我俩带到鬼屋门口，说：你们进去吧，我就不奉陪了，另外，三餐饭食自会有人送来，抓到鬼者赏银千两。

    和尚和道士盘膝而坐，嘴里念念有词。两个乞丐靠在墙上流口水，嘴里也念念有词：什么时候开饭……什么时候开饭……什么时候开饭……

    一天过去了。

    又一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我和老乞丐吃得满嘴流油，面容姣好。

    和尚和道士腰酸背痛，食不下咽，一脸菜色。

    五天过去了。

    七天过去了。

    半个月之后，鬼被赶了出来。刘管家还给了每个鬼十两银子。

    我说：老乞丐，这钱赚得太容易了吧。

    老乞丐指着前面：刘百万赚钱更容易。

    香烛铺前人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据说，方圆三百里外的人都跑到这里买香烛。

    3 我的理想

    十二岁那年。

    我跟老乞丐说：我很难过。

    老乞丐说：你难过什么？

    我说：我真的很难过。

    老乞丐说：下一句是不是想说，你真的真的很难过？

    我说：是。

    老乞丐说：那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我说：我可能要死了。

    老乞丐说：怎么死的？

    我说：难过死的。

    老乞丐说：你到底想咋样？

    我说：我很难过，我不想再做乞丐了。但又舍不得离开老乞丐你，所以很难过。快要难过死了。

    老乞丐说：就这么屁大点事？

    我说：你昨天看到那个白马长剑的公子仗义除恶了吗？他一剑就把经常追我们的狗给杀了。要不，昨天我们怎么会有狗肉吃。

    老乞丐说：小乞啊，我不就多吃了几块狗肉嘛，年轻人要有一个如海的胸怀。你看那些富贵老爷向我们吐口痰的时候，我们就无视这种没有素质的人。这就是胸怀。

    我说：不是。我说的可能就是“理想”。你别岔开话题。

    老乞丐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觉得白马长剑很帅？

    我说：是。

    老乞丐说：你的理想就是要更帅一些？

    我说：不太好说。老乞丐，你不觉得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很酷吗？如果可以更帅些，那不是更好？

    老乞丐说：那种多管闲事而且很帅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我说：也许会死，但也曾经帅过，值了。

    老乞丐说：小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说：什么秘密？

    老乞丐压低声音说：那些人可是不吃狗肉的！

    我说：什么？！

    老乞丐说：他们自重身份，觉得吃狗肉就有失面子。而我们没面子，所以不存在这个面子问题，想吃就吃。这样自由自在的，多好。

    我说：那不是更帅吗？在自由和帅之间，我宁愿选择帅一点。

    老乞丐好像很心疼地抱住了我：帅有个屁用，能当狗肉吃吗？白马长剑吃狗肉会被人笑的，你不是怕人笑吗。我问你，你还想吃狗肉不？

    我说：想。

    老乞丐说：你怕别人笑你吃狗肉不？

    我说：怕。

    老乞丐说：那不就对了。年轻有理想是好的，但不能脱离实际，当乞丐是你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我还未成形的理想就这么没了。

    三日后，白马长剑死了，尸体被吊在城门口。

    据百姓说，死因是一条狗。

    狗的主人是本城一霸。

    而我，至今都觉得他帅极了，连死都死得那么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