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林先生快请，您坐上位，您请，千万别客气。”
章鼎山比之前的态度诚恳了许多。
艺术之路，达者为师，他在书画这方面连给林飞当学徒的资格都没有。
林飞点点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脚步轻点，便坐在了主桌上。
章鼎山刚开始气也只是气林飞狂妄自大，但是现在发现林飞是有真本事的，态度就诚恳了很多，他本来就淡泊名利，视名利如虚幻，在他看来，林飞的傲是应当的，哪一个艺术大师不傲？
赋离骚，叹天问的屈原，不傲？
贵妃磨墨，高力士脱靴的李白，不傲？
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唐伯虎，不傲？
从未妥协的梵高，不傲？
就是近代的齐白石，张大千，哪个不傲？
古往今来，凡是天才的艺术家没有不傲气，不狂妄的，自傲就代表着坚持自我，坚持自己的艺术理念。
因为坚持，所以即使千万人不理解，他也绝不妥协，所以在千百年后，他们留下的作品，依然星光灿烂，熠熠生辉。
而那些不能坚持自己的人，大多泯然众矣。
换一句话说，林飞如果没有傲气，也绝不可能自成一派，有今天的成就。
何况，在章鼎山看来，林飞已经站在了绘画历史的巅峰，在诗词一道更是比柳三变只高不低。
这样的人，有自傲的本钱。
但是，其他人可没有章老爷子这份心境，他们内心不悦，脸色极为难看。
而林飞旁若无人，揪着葡萄继续嚼了起来。
这时，茶几上通着电的水壶忽然吹着口哨尖叫了起来——水开了。
有了水壶哨声的干扰，厅堂里紧张的气氛才微微有些和缓，章鼎山连忙熟练地拎起水壶，打开茶几上那只描金青瓷的茶叶罐儿，为众人泡起茶来。
……
海州虽然地处江南，但是章鼎山久居京城，北方人沏茶的方式和南方的功夫茶又有些不一样。
没有那么多洗茶，二道茶，点茶之类的复杂程序，只是几盏瓷杯，一撮茶叶，一壶开水就好了。
因此，水开没多久，一盏散发着清新茗香的茶水，就摆到了众人的眼前。
“来，各位，尝尝这茶怎么样？”
他说着，又奉了一盏茶，恭恭敬敬地摆在林飞的面前，说道：“林先生，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这时候章鼎山的态度已经全然不见了之前的冷漠。
前后变化，简直天壤之别。
林飞丝毫不以为意，对于文人，他可以说相当了解。
平常，这些人个个眼高于顶，自恃慧眼看世界，觉得世人尽是俗流，但是一旦有人在他们最自得、最感兴趣的领域能够相媲美，甚至压他们一头，他们便会飞快放低身段，虚心请教。
林飞前世也是这样的人。
何况，林飞现在已经达到了章鼎山仰望不可及的地步。
仔细算起来，这些纯粹的文化人和现实中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文人看重的是才华和学识，现实社会中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看重地则是财富和权势。
念及此，林飞也轻轻点点头，算是认可，然后接过章鼎山奉来的茶。
不过，这一幕却让其他人气得牙痒痒，章老爷子今年八十多了，
换做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即使给章老爷子奉茶都得诚惶诚恐的，而林飞却心安理得高坐那里让一个老人奉茶，而且神色泰然。
简直…可恶至极。
尤其是章清月，自己老爹给一个年轻人奉茶，这年轻人还坦然受之，这份狂傲，简直不能忍受。
林飞却无动于衷，端着茶，先是闭着眼睛轻嗅了一口气，然后才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的浅啜了一口。
“嘶……呃、不错，中上之品。”
见林飞摆出一幅茶道老饕的范儿，章鼎山不由有些好奇，问道：
“怎么？林先生也懂茶道？”
林飞又抿了一口茶，轻轻点头。
“噗嗤。”
有人嗤笑了：“就他，也懂茶？”
“人间有仙品，茶为草木珍，华夏茶道博大精深，至今已经有四五千年的历史，没有几十年的品味，丰富的见识，可能连茶的好坏都看不出来，更别说懂？”
“沏茶，赏茶，闻茶，饮茶，品茶，章老爷子几十年才成为茶道大儒，你也敢在老爷子面前说懂？”
得了章清月眼色的钱多多，连忙站出来讥讽道。
章雯干咳了几声，打起圆场：“算了，算了，不就是一杯茶么，不懂也没啥的。”
章清月装作生气地样子说道：“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这关乎着品行节操。”
场中唯一神色不变的是林飞，泰然自若，那神态和刚才一样，依旧风骚，依旧带感。
只不过，这次，章鼎山没有蔑视斜睨，反而一脸正荣，摆出了聆听高见的姿势。
“形似圆珠露白毫，翠绿匀嫩香气高，滋味醇和沁心扉，沸泉明瓷雪花飘。”
林飞半眯着眼睛，酸儒般摇头晃脑吟哦了四句诗之后，才睁开眼睛，指着碧绿茶水正色道：
“这茶形状好似圆珠，盘花卷曲，紧结匀净，色白起霜，白中隐绿，冲泡后汤色黄明，叶底嫩黄，芽峰显露，完整成朵。
我若没看错这应该是…嵊州卮山乡的泉岗辉白了。”
林飞呷了呷嘴，似乎还在留恋唇齿间的茶香：“这茶防衰老，抗癌，杀菌，消炎，老少皆宜。”
嵊州卮山乡，好多人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对于懂茶的人来说，那里的泉岗辉白，当为绿茶中的一绝，可遇而不可求，如果迷恋这种味道的人，甚至觉得它胜过西湖龙井、信阳毛尖，正山小种。
当然了，品茶一道各有各的爱好，心境、际遇不同，喜欢的东西自然也不相同。
一瞬，章鼎山脸色通红，激动道：
“没想到、林先生竟然也是茶道中人，如此小众的茶，你一口也能喝出来，必是阅尽千帆了。”
章老爷子爱茶如痴，难得见到一个年轻人如此懂茶，便开始闲谈起来，林飞不喜话多，但是架不住老爷子的热情，不由多说了几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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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