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坐在屋檐上，半靠在屋檐翘起一角的飞檐。
孟昶从另一侧走上来，扔过来一壶酒，就在他旁边坐着。
“景色不错。”
从高处向下看，夜色大幕下，灯光点点。
无数孩子手持灯笼跑来跑去，尽情欢快，此许灯火连成一片，在街道上游移，耳边传来欢快的笑声，又有新年特有的余香丝丝钻进鼻孔。
看着这副既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热闹情景，突然间苏元难受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一种无以言之的悲伤，使他久久难以平息。
这是一种难以对人说的异乡的孤寂，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人。
“砰！”
远处烟火绽放，惊断了他的思绪，又是一道xìn hào，接连起伏的烟花在天空中炸成一片新年里特有的欣喜和对未来的期盼。
“新年了。”
“是啊，一年了。”
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也有很多变化，两个人就在这漫天烟火下，看着下方的人群。
刚刚结束的年终聚会，人群还没有散去，酒肉香味伴随着烟火气息渺渺而来，一副欢快的景象。
年终评定时，有功者奖，有过者罚，也因为是第一年，惩罚的力度不够，也会有一些辛苦的补偿，而奖赏却格外丰厚了，朱昌和孟昶都不是爱财之人，也乐于分享，基本下方的每个人都有所得，对新年的喜悦更加深厚，对来年的期盼也更加强烈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不少人都喝趴下了，朱昌现在连路都走不动，能保持清醒的终究还是少数。
又过了一会儿，苏元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孟昶收回目光，摇着头，“没什么事，就是想聊聊。”
“聊什么？”苏元问。
“很多方面，比如说你。”
“我？”
“你是引魂者吧。”
“引魂者？”苏元皱眉，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是我起的名字。”孟昶解释着。
“你能看到？”
“我看不到。”孟昶摇头，脸上一丝失落纵然在黯淡的光线下也清晰可见，“根据记载，在灭世大战后，孟昶的血脉里就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灵魂更有着特异，本源几乎超出常人两部以上，只可惜我却没有继承到，好处全部被我姐占去了，这也是她不到二十就能媲美天位的原因。”
他轻轻呼吸，驱除心里的一丝怨念，随后又说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时间有很多，所以我读过很多书，从里面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再结合你那天晚上的动作，大概能够猜出来。”
“恩。”苏元简单应了一声，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在那个时候才明白，我姐为什么对你的态度会截然不同。”
孟昶苦笑着说，“我一开始还以为我要多了个姐夫。”
这就不好多说了，苏元诧开话题，“按照你所说，你的家世应该很不错。”
孟昶点头承认，又指着下面，“这一切在我眼里都不值一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到这地方来。”
“这个是有原因的。”孟昶露出怀念的神色，“有一个晚上，家里一个很普通的花草匠忽然来找我。”
……
“少爷。”
“黄老！”孟昶放下手中的手，在清亮灯光下抬起了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来向少爷辞行的。”
“你要走？”孟昶一惊，“为什么？”
“也没什么原因，就是该走了。”
“孟家对你不好？”
“不不不，少爷你误会了，孟家对我很好，管吃还管饱，管住还保证舒服，每个月还有一份例钱，我估计任何人都舍不得离开。”
“可是你却要走。”
“我走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暂时不能对你说。只要你离开这里，或许有一天能找到dá àn。”
孟昶苦笑着，“可惜我只是个普通人，没能继承到先祖的能力，一旦离开这里，只怕就死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我才会在走之前，来见见少爷。”
孟昶眼睛一亮，又不敢确认，“你什么意思？”
“少爷虽然先天灵魂有缺，灵魂之力不足，无法布置阵法，可是灵魂的特异是无法抹去的，我可以教你一些小手段，足矣让你有自保之力，但也仅仅是自保而已。”
“我愿意。”孟昶毫不犹豫。
“同时我还有点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孟昶立即问，“你尽管说。”
……
就在孟昶缓缓说着的时候，苏元忽然心中一动，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了一个老家伙的身影，他与孟昶所描述的那个人是如此的相似，情不自禁之间，他就问了出来，“那个老人是不是很喜欢吃鸡腿？”
孟昶微微一愣，随后就点头，“是啊，非常喜欢，他一次能吃十几个。”
苏元又说：“他也很喜欢喝酒。”
孟昶再点头，“没错，千杯不醉，如果不是他，我的酒量也没这么好。”
苏元又说，神色隐隐有些激动，“他的下巴上还有一个痣。”
孟昶也同样如此，立即点头，“恩，有黄豆那么大，我有时候会去摸两下。”
大概已经可以确认了，苏元这时候却突然平静了下来，“还是你胆子比较大，我就不敢。”
孟昶叹息一声，“看来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的。”
“就是他让我来找的你。”
“找我？”苏元疑惑，又觉得似乎顺理成章。
“对，就在这里，确切的说，是找一个能够吸取灵魂的人。”
孟昶说，“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你，可惜那时候你并不太强，也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能力，我又不敢确认，直到你让我们准确将死之人，那段时间我姐对你的态度也有很明显的变化，我才觉得你或许有很大可能，直到那天晚上，你杀了黄盛后，我才最终能够确定……”
他转头看着苏元，很认真，“我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
“所以？”
“所以？”孟昶看着他，“你不惊讶？”
苏元说：“当我猜出那个人是谁的时候，就一点也不惊讶了。”
“哦，我懂了。”孟昶很快就理解。
“他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
“其实条件也很简单。少爷什么时候想要出去走走，一定记得要去东海的城池里，在那里你会遇到一个很特别的人。”
“什么人？”
“一个能吸取灵魂的人。”
“灵魂吗。”孟昶皱起眉头，“可惜我看不见。”
“但少爷一定能猜出来，不是吗？”
“是的，我能猜出来。”孟昶又问，“然后呢？”
“然后就把我教给你的，再教给他。”
“就这么简单？”
“的确就这么简单。”
……
孟昶缓缓道：“他教给我三种，都涉及到灵魂之力的用法，一种能改变别人对我的喜恶，还有一种能抹平别人对我的杀意，我想来想去，这两种你都不需要，只有第三种或者才是他想让你学到的。”
“是什么？”苏元问。
“关于信仰。”
“信仰？”
“是的。”孟昶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别人的信仰。”
他想了想说，“那天晚上，黄盛突然爆发出来的能力就和信仰有关，信仰越深，能力就越强，那个时候我就想出手的，可惜我的灵魂本源不足，只怕还没能改变黄盛的信仰，就已经耗尽灵魂本源而亡了，幸好你有手段直接击溃了他所有的信心，要不然只怕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一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后怕，不自禁的颤抖几下。
天空星光沉浮，以不变的姿态尽洒人间，在这个欢庆的夜里，略微收敛。
苏元抬头看天，又沉默看地，边缘角落，依然能够找到大雪的痕迹，可惜这一切都不能给他的心带来丝毫的平静。
垃圾山上的十年，老家伙身边又是几年。
那几年虽然苦累，却是他感觉最幸福的时光。
没人能够理解，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依赖。
“为什么？”
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有些恼火地问着，“为什么他不直接教给我。”
孟昶似乎有些理解他的心理，叹息一声，“这个问题，我也问过。”
……
“你为什么不直接教给他。”孟昶问，“而是要通过我。”
他接着又说，“假如我传岔了怎么办？”
“少爷不必谦虚，关于灵魂方面，没人再比孟家更精通了，就算少爷没有足够的本源，在灵魂的感应上也绝不会出错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孟昶追问。
“这个问题其实不好回答。很久以前，他还没有达到条件。”
“那现在呢？你既然肯教给我，他一定满足条件了。”
“是的，可惜我却没办法直接教给他。”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见他，谁都可以和他接触、交流，唯独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孟昶再追问。
“因为我是个罪人。一个在这里随时被监视的罪人。”
……
“罪人！”
苏元耸然一惊，随之又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黯然问着，“他是这么说的？”
“是的。”孟昶说：“我告诉你的，都是他的原话。”
“我不理解。”
“是啊，我也不理解。”
这时候，远处学府钟楼忽然传出一道浑厚的钟声，钟声辐盖全城，紧随其后，是一阵在全城各处几乎在同时响起的欢呼。
“新的一年了！”
(本章完)
![时间重置[重生]](/cover/10/10945/10945s.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