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蓬蓬的马车出现在城门前。
守城的卫兵早已被调走，处理城中心路上一地无人问津的尸体。城门上下只有三个人，两个人在下，把守在城门两侧，面向马车的方向，一身单调的黑色。
王虎站在城墙上，两手轻扶着凸起的墙砖，视线聚焦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上。
“折腾这么长时间，终于到了结束了的时候。”
王虎粗壮的手指紧扣在墙砖驳落的间隙里，“卫青衣，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儿子的。”
视线移动，就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原本自信满满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视线相交，没有丝毫的停顿，围绕在马车周围六道淡青色身影，顷刻间冲上了去，起步、拔刀，顺畅而自然，城门两侧的两个黑衣人，也是同一时间迎了上来。
刚一接触，就有鲜血飞溅，现场沉默而压抑。
六人极为默契的将两个人分隔开，阻拦在路的两侧，纵然刀锋入体，也一步不退，如此拼命的打法，即便实力有所差距，也将两个黑衣人死死纠缠住。
苏元随着马车继续前行，至城门口时分开。
马车不管不顾的直行，苏元则从城门一侧的阶梯抬步而上，走到王虎的身边。
王虎已经转过身，两人一道看向城外。
就像一个出门的旅人，马车悠悠然的前行着。
王虎这时候忽然道：“没想到你会加进来。”
“无意间欠了别人一个承诺，正好用在这事上。”
苏元解释着：“到城门口就结束，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马车的车轮在泥地上压出两道浅浅的印痕，很快就爬上一个小小的土坡，土坡那边隐隐可以看到接应的人手。
“算了。”
王虎摇着头，神色复杂，“卫青衣不会在乎。”
过了一会儿，他又苦涩的笑着，“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一个儿子的命？”
似疑问，又似反问。
这是两个人的私怨，苏元并不准备介入，于是闭口不答。
城墙下的声音已经停止，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沉重的脚步。
两个人走了过来，步调一致，看向苏元的目光明显有些不善，苏元扭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这是一对双胞胎，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毕竟在刚刚过去的时间里，还算是敌对。
“这是周文、周武，黑二、黑三。”
王虎介绍着：“这是我们宣武卫的客卿。”
客卿这两个字的发音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在苏元听来，却是**裸的嘲讽。
苏元轻轻笑笑，未做理会。
这件事是他做得有些不地道，心里难免有些愧疚，况且他的经历复杂，这点嘲讽又算得了什么。
王虎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稍微发泄一下就行了，太过了反而不好，他心里也很清楚苏元的实力，这里的三个人全上，也不是对手。
心情平静后，又问着：“小黑那边有没有消息？”
……
船在海上只剩下依稀可见的黑点，军方的马车早已经消失在密林深处。
码头上的人早就散去，仓库里传来细微的响动，被迷倒地的人也差不多该醒了。
老管家叹息一声，转身慢慢离开。
走了没多远，脚步忽又停止，脸色复杂的看向身侧上空。
那是一棵粗壮的树，约两人合抱，孤伶伶地立在这一片荒地上，在海岸边缘长这么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尽管如此，时值仲夏时节，树叶也称不上茂密，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坐在树干上的人影。
既然被发现，就没必在再隐藏，小黑从树下跳下，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
看样子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路人。
可等他靠近时，老管家心里却顿生警兆，连连错步移开，却始终无法摆脱，无论移动到什么地方，小黑总是在眨眼之前与他保持面对面的方向，且脚步不停，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心知再无法摆脱，老管家用力咬牙，脚步再一次错开，趁着小黑还没来得及调整的空当里，又往前跨了一大步，利爪从指骨间钻出，手臂同时弹出，刺向小黑的腰腹。
“不过如此。”
小黑不慌不忙吐掉嘴里的草茎，伸出握住绑在后背的枪杆，微一用力，包裹在枪杆上的白布寸寸崩断，露出纯黑色的枪身，借由肩膀形成的支点，用力下拉，长枪转了半圈，枪尖直刺上空，又如九天雷霆一般坠落，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
枪尖寒芒一闪，老管家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右手四根利爪同时断开。
借由传来的反震力道，手腕微微抖动，枪尖顺势弹起，有如一条灵蛇，左脚突向前跨一大步，右脚同时跟进，手臂跟着向前递出，枪尖一闪而没，穿过老管家的腹部，带起一蓬血花，又深深扎进老管家身后的草地里。
血顺着枪身源源流下。
老管家的脸色越来越差。
“你们的胆子很大。”小黑用力握紧枪身。
“你不应该来得这么快。”老管家气若游丝，却依旧坚持着。
“我一贯求稳。”
想了想，小黑还是解释，“安插到你身边的人手很多，目的各不相同，其中有一个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事后把经过告诉我就行。”
小黑继续说着，“你们这一次的事情很严重，传出消息功劳自然不小，所以在确认安全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我。”
“原来如此。”老管家慢慢闭上了眼睛。
握住枪身的手用力一震，老管家的身体被颤抖的枪身崩碎，四下散落，血混和着肉块洒满了脚下的一片草地。
“我说过，我一贯求稳。”
小黑抽出长枪，毫无感情地看着，“肮脏的改造人。”
这里的事已经结束，知道的太晚，再留下来也没有用处，小黑目光闪烁着看着空荡荡的码头，再延伸就是漫无边际的海面，目光深处的愤恨怎么都掩饰不住，良久之后，见到有人摇着头，慢吞吞地爬出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了城，巡视了几处，没有异状，各路口安排的人也都还在，没有接到命令离开，再算下时间，心知统领要做的事必然出了意外。
当下不再犹豫，朝着一处城门走去。
这是故意做下的局，在各个必经的路上事先安排了人，逼迫马车只能朝着一处方向行进，最终形成瓮中捉鳖之局。
简单而粗暴，却很有效。
登上城楼，看到苏元站在一边，心里就大概清楚了，表面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看到苏元点头回应后，才站到王虎身边，将事情经过的记录交到了王虎的手中。
王虎只看到了一眼，就大致明白了整个经过，脸色顿时有了变化，虽还算平静，但那种潜藏的怒火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纸在手中被一点一点的攥紧，直至被揉成一团，正要毁掉时，心里一动，将纸慢慢平铺开来，又仔细地折叠好，最后重新放回到小黑的手中。
“找个机会，送到老五手里。”王虎吩咐着。
“五皇子？”小黑愣了一下。
王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点头。
小黑正要再问时，心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王虎的打算，于是认真的收好。
这时候，王虎又问，“老四呢。”
小黑心中默算，眉头渐渐皱起，“按道理，他那边早应该结束了。”
话音刚落，远远就看到了陈青的身影。
陈青看起来并不如往常的精神，走到面前时，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显眼的泥土。
“解决了？”王虎平声问着。
陈青点着头，“冯开奇已经老了。”
王虎又道：“但你花的时间，太长了。”
陈青落寞地低下了头，“我给他找了块好地方。”
此话一出，几人的反应都有着细微的变化，唯有苏元与其认识不深，依旧能保持平静，但其他人看向陈青的目光都有些疏离和遗憾。
尽管心里早有预料，但此时真实面对，心里还是苦涩，陈青挨个看过去，明白了他们的想法，艰难笑着。
王虎长长叹息一声，“既然这样，城北那里你就先管着。”
“是。”陈青沉重点头，而后退到一边。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人就散了，只留下两个人呆在这里。
王虎像是才发现一样，开口问道：“你还没走？”
苏元反问：“你忙完了？”
王虎转过身，面向着太阳，“我知道你的目的。”
“知道就好。”苏元回应着。
“他们很安全，过得也很不错，说不定还胖了几斤。”
王虎笑着说：“天黑之前，你一定会看到他们。”
苏元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没等他迈出一步，又听到身后王虎说道：“刺杀五皇子的人里逃走了一个，我想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伸出的脚又收了回来，苏元转过身，点头承认。
“这是件大案。”
王虎道：“宣武卫必须短时间内找到他，否则五皇子那里不好交待。”
“和我有关系？”苏元皱起眉头。
“你应该承认，你并不想宣武卫找到他。”
王虎自信满满地道：“我们就比比看，谁能抢先一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