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对于一位合格的老师而言, 学生学到的东西越多, 实力变得越强，他在对方身上投入的心血才没有白费。再无第二个人, 能让理性为主的有马贵将主动付出这么多，为的只是生前得不到的东西。
那肉眼难以看见的未来，便是他期待的……
sss级鳞赫的赫包制作而出的库因克武器“胡乱”, 与金木研手臂上赫子化作的臂刀相击，坚硬的臂刀被擦出刺眼的火花，在品质上毫不逊色。
放弃了最原始的蛮力，金木研的身影野性而凌厉，手上的臂刀犹如一把随身的库因克武器，与有马贵将缠斗不息，展现令对方满意的水平。
金木研能从有马贵将的身上感觉到巍峨如高山的压力，这份压力非但没有让他放弃, 反倒是激起了他不服输的本能。
他想赢！
以接近人类的姿态, 去赢这个接近非人的男人。
那定然是最好的毕业礼。
总是在受伤中去适应战斗的黑发青年，开始对战斗了一些好的印象，对面的男人教导他这么多年, 总该彻底放开控制他的手了。
“有马先生……我最初与你战斗的原因, 好像就是为了救喰种呢。”
有马贵将镜片下的目光无悲无喜。
双方在高速下保持进攻，仿佛生死大敌, 杀意盈满了空气, 与花香在一起, 形成在库克利亚的底层掠夺生命的气息。
胡乱之母的鳞赫从“胡乱”里释放出来, 四面危机！
金木研不慌不忙地应对，鳞赫与自己进化后的赫子相互绞杀，而他赫子上更是陡然张开一张张眼睛与嘴巴，嘴巴里森白的牙齿一口咬下，把紧靠着的鳞赫给撕碎，就像是生物链顶端对下端的杀戮。
“直到今天，我也不后悔。”
金木研被“胡乱”这柄武器切向脖颈的刹那，轻声说道。
下一刻。
头颅飞起。
他的身体犹如剥离假面的赫子怪物。
本体早已趁着干扰视线的鳞赫潜入有马贵将的视角盲区，无数赫子卷着泥土与残花飞扬，赫子上的嘴巴裂开，发出无意识的短促的古怪声音。
“咕噜……”
在这样的声音打乱下，有马贵将防御的方向猛然一变，挡住右边。
不对，左边？
有马贵将不加迟疑扭转了方向。
“右边呢。”
出现在有马贵将左边的金木研抬头，黑发下，有着许多擦伤的眉眼一片淡漠，那是有马贵将教会他的冷静理智。
在有马贵将的右边，有一滩“黑色的泥土”变化成荆棘的刺去！
螺旋状的荆棘就像是在报复他当年的虐待。
荆棘扎人！
有马贵将躲过了这样声东击西的暗算，可是右眼的镜片被击碎，右眼闭上，细碎的玻璃划过眼睑下方，流下一丝死神还属于人的血。
看到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伤，金木研的暗算落空了。
“你的右眼失明，我知道你等着我攻击那里……”金木研加快进攻的节奏，付出肌肉和骨骼撕裂的代价去打破有马贵将的防守，“虽然有点卑鄙无耻，但是作为老师，你不也是设下陷阱吗，我们彼此彼此了！”
有马贵将紧握武器的手臂稳稳当当，格挡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劳累。
他也确实拥有高出人类的力量。
然而在激烈的战斗状态下，保持冷静思维的金木研察觉到了，自己或许难以企及有马贵将此时的战斗经验，但是他的武器不是无敌的。
喰种可以输很多次，以强悍的身体来换取下一次的胜利。
而人类——
一生只能输一次。
造型古怪如重型冷兵器的“胡乱”在金木研的重击下，一击分离！随后，它在有马贵将的手上变成了双手剑，擅长三刀流的有马贵将，在用两把刀的时候灵活得不可思议，险些让金木研阴沟里翻船。
同时，双手剑防御下降，技巧也无法弥补武器的破损。
金木研没有给“胡乱”合并的机会！
在以命相搏，天生素质就极为不公平的情况下，独眼喰种还是胜过了半人类，他的赫子赢了sss级的武器“胡乱”。
最终。
第三把库因克武器碎了。
生命之间的沟壑，为这场战斗埋下了胜利的伏笔。
在双剑的断裂崩碎之后，金木研也受伤极为严重，大量的血液流出，有几滴血在战斗中，从他的方向溅落了到有马贵将的眼镜镜片上。红色的液体流入右边镜片的碎痕里，浓烈猩红，模糊了有马贵将淡灰色的人类眼眸。
仿佛，对方也有一只眼失去了人类的色彩。
血腥，美丽。
往日固定的面具被打碎，有马贵将的目光里多出了一些情绪。
他注视着金木研。
金木研停下手，保持几步的距离，戒备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有马先生，战斗结束了，你非要拿着那种残破的武器捅我一刀才甘心吗？”
据他所知，应该没有第四把武器这么可怕的事情。
“还未结束。”
有马贵将说出意外的话。
气氛僵停。
金木研的眼中闪过无奈，示好地问道：“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明白你要镇守库克利亚，是我妨碍了你的工作，你大可以回去投诉我。”
大概是“投诉”这个词深得人心，金木研发现有马贵将身上冷酷的杀意散去，眼神不咸不淡地看着自己，有一种即将回归日常状态的模样。
有马贵将说道：“杀了我。”
“别开这种玩笑了，我打赢你不就出师了吗？你不能增加难度啊。”金木研正要一笑，与他和解，“有马……先……”
他只上前了一步，伸出去想要拿走残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再也不能上前分毫。
金木研的眼神染上恐惧，声音堵在喉咙里，战斗后疲倦的表情骤然空白。
就在他的眼前——
本该停战的有马贵将反手握住残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他就像是做了一件普通的事情，没有一丝犹豫，快让任何人都反应不过来。
自杀。
战败者的选择。
白色死神的血光在眼前乍放，温热的洒落在花海之上。
永远战无不胜的有马贵将倒下了。
“……！！！”
金木研扑了过去，捂住对方的大动脉，可是怎么按也按不住喷涌的血。
和修研拔高声音喊道。
“不用。”
有马贵将挡住了金木研救他的手。
他任由血液大量流失，没有欺骗金木研地说道：“即使不这么做，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不过是大限提前了而已。”
半人类的寿命问题浮现在脑海之中，金木研狼狈而急切地说道。
“可以救的！”
和修研说可以延长寿命的！
“用其他人的生命弥补我的生命……没有意义。”有马贵将比谁都不希望自己这么苟延残喘下去，也把这份意志通过目光传递给了他，因为金木研明白的，吞噬生命而活着的滋味生不如死。
金木研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眼眸彷徨而克制着情绪地说道。
“你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为什么？！”
“和修家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都明白。”
有马贵将的目光随之黯淡了一些，双眼仿佛透过金木研看到其他的东西，生命就要回归死亡的怀抱，“『白日庭』的孩子对自己的未来并非一无所知……和修家封锁得了身世的秘密，却封锁不了那些一个个死去的人的信息……”
“他们在害怕……所以把活着的希望放在我身上……”
有马贵将的口中流的血越来越多，望着比想象中还要惊慌失措的金木研。
“我……们，并非人类，而是血统混杂，成事不足的『半人类』。”
半人类……
金木研的神色惨然了下来，和修家历代为了创造出独眼喰种所做的事情，牺牲的是每一个诞生的半人类和失去生命的死婴。
“我的右眼，你知道的……青光眼，对于老人来说很常见的病……半人类衰老得比正常人更快……三十多岁就差不多要走到尽头了……”
“『白日庭』里都是这样……的人，包括……你父亲……”
浓浓的罪恶感包裹住金木研，让金木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的血脉源于和修家，离开和修家的父亲也死在了他四岁的时候，他曾经不懂事的怨过父亲为什么那么早去世，留下他和母亲孤苦伶仃的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他明白，父亲也不是想死，而是不得不死去。
甚至死之前都怨恨着和修家……
“和修家也不……完全为了独眼……”有马贵将喃道，“他们可能想通过半人类……找寻到变成人类的办法吧……”
金木研垂下头，声音颤抖地说道：“即便这样！他们也残忍过头了，为什么你要听从他们的命令呢？像是傀儡一样的执行命令，又为了和修家与ccg战斗到这种地步，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有马先生！”
“听完说完……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有马贵将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呼吸急促了几分。
金木研跪倒在他面前，已然在和修家数百年的罪孽下无法抬起头。
“就当做是独眼之王杀了……我吧。”有马贵将的话语里有了一份微弱的请求，像是想要死在一场不负盛名的战斗之下，了结此生。
金木研根本无法拒绝，泪水湿润了瞳孔，“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拜托了……”
“只有你能办到……”
有马贵将快要阖上的眼眸，眸色淡到虚无，连半点人影都无法倒映出来。
“我明白了……”
“是独眼之王……杀了你。”
金木研在他的请求下，艰涩地回答了他。
“谢谢……”
有马贵将的眼底有了一抹回光返照的浅光，看到的不再是死亡，而是年少时候记忆中生机勃勃的景色，以及从窗户处飞出的蝴蝶。
“我一直在等待……”
“人类与喰种……能够停止纷争……也许你能够做到……”
“我一直很讨厌……这种只会掠夺的人生……教导你……也是为了能够留下改变这个世界的契机……”
“研……”
“我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老师呢。”
有马贵将的泪水从失明的右眼流出，这是一生唯一一次的放纵。
“不是的！”
金木研哽咽地回答，抓紧了他肩膀处的衣服，“你教会了我好多好多东西！我什么都不会，就只有这条命……是你让我学会改变自己的！”
“有马先生，我发誓我会改变半人类的局面！”
“我不会让这样理所当然的牺牲一代代持续下去……而人类和喰种的未来，绝对不是以一方彻底死亡为告终！”
“你听到了吗？您听到了吗！”
“我会努力变强，让他们都听我的！我会成为尽我的全力改变的！”
“有马先生——！！！”
